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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飛龍口吐蓮

  不過令人佩服的是,槐王雖然臉色不好看,卻沒有粗暴地製止丹鶴,他很快恢複了從容悠閑的神色,看上去頗有風度。


  丹鶴受到高寧公主的質問,毫無愧意,竟轉過頭問花嫵:“花道長會介意嗎?”


  “當然……不介意。”花嫵微笑。


  嗬,這個人捅別人一刀,還指望別人不計較,三觀不正啊。


  她忽然狡黠一笑,脆聲對高寧公主道:“沒關係公主,我們讓那條龍吐出來就行了。”


  “啊?”


  丹鶴也是一愣。


  花嫵低笑一聲,在一瞬間露出銳利如獸的目光,直視丹鶴,仿若勾魂攝魄一般,丹鶴片刻失神,而她回過神再看時,花嫵已立刻恢複了純真的神態,仿若剛剛都隻是幻覺。


  此時天上那條威風凜凜的雲龍像是忽然被人打了一拳,扭動著身子蜷縮起來,做出幹嘔的動作。


  丹鶴臉色瞬間一白,沒人比她更了解發生了什麽。


  這怎麽可能?花嫵從她手裏搶走了對雲龍的控製!


  一般來說,意念形成的事物想要受到驅遣已然需要很高的天賦,丹鶴能讓如此龐大的雲龍隨她意動已然說明她的天賦足夠優秀,但讓別人意念化成的東西按自己的心意動起來就是另一個概念了。


  那需要比對方強大數倍的意念才可以做到,相當於從天賦上的限製,不,應該說是壓製。


  也就是說,花嫵的天賦要比她強上數倍,甚至百倍,才會一招製敵,讓她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倘若花嫵真有如此天賦,假以時日,她的修為何愁不登峰造極?誰能勝得過她?

  那麽方才,她一直在有意謙讓自己嗎?丹鶴被自己的推論嚇到了,滿身冷汗。


  花嫵歪了歪嘴角,天上的雲龍翻滾得更加劇烈,像是受到了猛烈擊打,蜷縮得也更厲害。


  “不要……快停下!”丹鶴忽然抱著頭蹲下。龍是丹鶴的意念形成的,她賦予了它短暫的生命,所以當雲龍受到創傷時,丹鶴也會感到不適,甚至意念受損。


  花嫵不為所動,她驅遣雲龍吞掉自己的蓮花時,怎麽沒想到可能會傷到自己?今日不妨就教教她,什麽叫將心比心,免得她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見誰都不想放在眼裏。


  沒過一會兒,雲龍的肚子逐漸鼓脹,仿佛那裏真有什麽東西,鼓脹處從腹部往前挪動,雲龍的頭和前頸逐漸僵化,直到半點動彈不得,他巨大的嘴巴像是鼓起的氣球,眼看著就要爆裂。


  “噗!”一聲,雲龍忽然抽動一下,吐出一個東西,眾人不無驚訝地看到,一朵九瓣雲蓮緩緩旋轉而出,竟與剛才別無二致。


  丹鶴脫力地坐到地上,神色略微狼狽。


  花嫵化的第一朵蓮花已經在雲龍嘴下被撕碎了,不可能再吐出一朵,這一朵其實是她用雲龍腹中的雲朵強行化出的,她竟然能修改別人意化出的東西?丹鶴忽然恐懼起來。


  她到底有多強悍的天賦和意念?丹鶴隻覺得心底生寒,她從未見過這種天賦的怪物。


  南宮懿看著雲下神色閑適的花嫵,她穿著一身尋常的青灰色道袍,在束好的冠上簪一根桃木簪子,模樣靈動可人,眼中純淨通透,沒有敵意也沒有得意,好像這驚心動魄的反擊跟飲茶賞花一樣平常,南宮懿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果然不同尋常,天賦這樣強悍霸道,修為卻馬馬虎虎,這其中一定有秘密。


  花嫵向天空伸了伸手,攪起一陣微風,瞬間,無論是雲龍還是九瓣蓮花,皆煙消雲散,碧空下一時萬裏無雲。

  這是個最簡單的術法,畢竟複雜的她也用不出來……


  做完這些,她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和情緒,深吸一口氣轉身,大方地朝南宮懿彎起眉眼,以天真的口吻驚喜道:“飛龍吐蓮,殿下,是個好兆頭,兩日後的祈雨節一定能順順利利呢!”


  南宮懿忽然被震了一震,既驚於她生動活潑的模樣,又歎於她滴水不漏的周全。


  這話乍一聽隻是奉承,實則所指很多。


  其一,為不明所以的百姓們看到今日之景找了原由。


  其二,為和丹鶴的暗中較量尋了台階,對外可傳她們並非在比試,而是合作了這樣一景,給了他之前圓場的麵子。


  其三,也是最巧妙的,她無形中幫丹鶴圓了化出龍的禍事,也為巨龍的出現找到了更合理的理由——此龍並非預示槐王的野心,而是暗示大衍國運昌盛,替他撇清了關係。


  好個聰明機靈的丫頭!南宮懿頓覺心情舒暢,她竟能想到他不能明說的顧慮,還想出了妥善處理的法子,既震懾了丹鶴,又替他善後,機敏得恰到好處,真是厲害。


  再一想這麽聰明的孩子竟然是太淵觀的人,南宮懿剛想彎起的嘴角又落了回去。


  “道長說的是,兩日後本王在清涼山上恭候道長。”他欠身道。


  “殿下客氣。”花嫵不敢拿大,客氣回應,暗自鬆了一口氣。


  看來槐王聽懂了她的用意,也接受了她對這場鬧劇的找補,果然跟聰明人不必多言,一點就透。


  高寧公主的婢女去將神色黯然的丹鶴扶了起來,她看上去似乎受到了很大打擊。


  花嫵心道溜了溜了,再待下去,萬一槐王心疼丹鶴,找自己的麻煩豈不糟糕,於是以最快的速度,最看上去不是落荒而逃的表情,拉上高寧公主,頭也不回撤出了淨塵觀。


  ——


  她們走後沒多久,南宮懿遣人送了丹鶴回去。


  臨別前他安慰她:“花道長是元玉真人的親傳弟子,天賦高於你也無可厚非,本王知道你的優秀,也看到了你的努力,回去好好準備祈雨節,莫要將今日的事放在心上,可好?”


  丹鶴走後,南宮懿一個人坐在院中飲茶。


  玉石棋盤上黑白子依然散亂,紅泥暖爐上茶還煮得咕咕響,榕樹新芽抽發,嫩枝搖曳,院中的氣氛卻從靜謐降到了讓人發寒的境地。


  “請方海道長進來。”南宮懿垂眸道。


  佇立在外的東梧和西柏立刻推開院門,一個胡須飄飄,頭發半白,別桃木簪子的道士走進來,合手行禮:“殿下。”


  “你全程看到了吧,這個女冠如何?”


  方海道長抬起頭,目中有還未消散的震撼,正色道:“假以時日,此女必成大器!”


  南宮懿聽到這話不自覺握緊了拳頭,沉聲問:“她現在修為如何?”


  方海道長猶疑道:“很奇怪,她天賦出奇之高,修為卻隻能算普通人,興許是因為這位姑娘年紀尚幼,性情頑劣,受不了修行的清苦。”


  “可惜了。”南宮懿喃喃搖頭,無論是她艱苦卓絕達到登峰造極的道行,還是荒廢天賦逍遙自在,對那樣一個聰明的孩子來說,都是不幸的。


  倘若她不是太淵觀的人就好了,他就不會傷害到她,南宮懿冷不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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