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好戲因年少
高寧公主哆嗦地去抓花嫵的手,問:“怎,怎麽了?”
“公主不要看。”花嫵輕輕道。
明因躺在地上,半邊腦袋血肉模糊,隻有一隻眼睛睜著看向這邊,死不瞑目,死相極其駭人詭異。
“崔黎!你做了什麽!”丹鶴從震驚中回神,立刻大怒。
今日是祖父生辰,府上卻見血,簡直是大大的不祥。更加氣饒是,傷人者——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廢物少爺竟然在她的麵前殺了一個同修,實在太過放肆了!
崔黎像是剛剛回過神,突然扔了鵝卵石,慌張起來,“不是我,不是我幹的!”
花嫵陡然眯起眼眸,傀儡!剛才那一瞬,崔黎應該是被什麽攝了魂,無意識之下殺了明因,她立刻去看四周。
能如此及時地操控崔黎,明這個人距離他們相當近,甚至就是在場之人!
但很快,四周就出現了許多人,賓客下人們聽到消息和動靜紛紛趕來,看到河邊這一幕,都是膛目結舌。
“丹鶴,出了何事?”朱雀散人走上前,板著臉問。
此時圍觀之人頗多,花嫵不著痕跡地拉著高寧公主從假山後走出,混在人堆裏。
“師父!”丹鶴行禮後,猶豫地低頭,不知該從何起。
若是告訴師父自己因為無意知道明因偷了槐王的東西在水邊大發雷霆,定會訓斥自己。
“阿黎?”榮安候一見崔黎更是吃驚,“你,你在這兒做什麽?你手上為何這麽多血?”
崔黎慌亂地喊:“不關我的事啊,是她非要汙蔑我,我,我才不得已叫她閉嘴的,爹,我沒想殺她!”
人群一片嘩然,崔六公子竟然在淮陽候府,老侯爺的壽辰宴上行凶!
“丹鶴,這到底發生了何事?”
“師父,弟子有些事找明因相問,誰知崔六公子忽然而來,與她發生口角,還將明因道長推下了水,我將她救上岸,可崔六公子還是不肯放過她……”事到如今,隻好將崔黎推出來擋箭了。
朱雀散人微一遲疑,對榮安候道:“侯爺,令郎似是嚇壞了,還是先將他帶回去,安安神再問清緣由吧,貧道會去跟老侯爺解釋的。”
花嫵微微冷笑,當眾行凶還想一走了之?他們兩家府邸關係可真夠好呀,這都能輕輕放過,她不痛快地想,這可不校
“行凶之人竟不下獄而是送回家安神?我還是頭一次聽呢,大衍的律曆可真是寬宏。”她煞有介事跟一旁一位夫人閑話,故意讓大家恰好能聽見。
“花道長?你想什麽?”朱雀散人冷冰冰看她。
“啊?沒什麽啊,”花嫵茫然擺手,“您誤會了,我就是想我得趕緊回去了,若是您身後那位崔公子再發起狂來,誤傷了我,那可是白傷聊,畢竟人家是榮安候府的公子,這裏又是淮陽候府的地盤,都如此護著他,我可是不敢找他的麻煩的。”
眾賓客被她一煽動,半數人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尤其是女眷,畢竟大家都惜命。
丹鶴不免冷喝,“花道長,你的意思是,家師對崔公子有所偏袒?”
“丹鶴道長又誤會了,我可一句話未提過朱雀散人,我當然知道,朱雀散人身為宮觀觀主,為大衍修界鞠躬盡瘁,怎會眼看著修界女冠被殘忍殺害,而讓犯人逍遙法外呢?”
朱雀散人眯起眼睛,這個死丫頭竟來搗亂,崔黎若是被下了獄,淮陽候府和榮安候府定要因此生了嫌隙,更何況丹鶴還是當事人,事情鬧大,於他們哪一方都不利,可惡,竟然叫她鑽了空子。
槐王當真好本事,自己不來,派個黃毛丫頭,還能這般惡心人。
“哦,不過我忘了,崔六公子犯法不歸朱雀觀主管,還是應當由掌管刑獄的大人裁決才是,榮安侯怕是愛子心切,忘了這回事呢。”
“你!”榮安候陰森森地盯著她,像是要把她剝皮抽筋。
“花道長所言不錯!”一人高聲喊,人群回頭看去,便見一個身材挺拔麵目冷峻的年輕將領大步行來,花嫵心想他來得真是時候,戲剛好能接下去。
徐青衛越過眾人,冷冷朝崔黎瞧了一眼,揮手吩咐手下,“帶走,關押大理寺聽審。”
榮安候一下子便急了,上前一步攔道,“徐大人,同朝為官,你好歹留些餘地,莫要把事做絕!”
徐青衛冷著臉不為所動,“隻是提審,令郎若是無辜,自會釋放,大人百般推諉,可是倚仗身份地位便不將國法律曆放在眼裏?您可別忘了,北戎王是什麽下場。”
榮安候氣得七竅生煙。
“愣著做什麽?將人拿下,帶走!”徐青衛冷冷一喝。
花嫵默默站回人群之中,心道幹得漂亮啊徐大人!
崔黎被兩個侍衛拖走時,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張牙舞爪地撲過來,扯著高寧的裙子喊:“公主!公主救我!”
花嫵臉色一變。她竟忘了,崔黎這等無恥之輩為了活命,什麽事都做得出。
他竟要在大庭廣眾下抖出和高寧的過往。
高寧被嚇得愣在原地。
崔黎瘋了一樣喊,“公主,您救救我,您怎麽舍得讓我下獄?您不是過最喜愛我嗎?您會救我的吧?”
“我……”
花嫵不著痕跡擋住高寧,冷笑:“崔家公子真是硬氣,想證清白該把話留到大理寺,纏著公主是什麽意思?”
崔黎見裝可憐無用,忽然目露凶色,“你不救我?就算我們關係斷了,可總有情分在吧?你好狠的心!,今日之事是不是你算計我?”
徐青衛見他越越過分,更加不客氣,“還不快押走!”
於是眾人生生瞧著崔黎被禁軍拖出了淮陽候府,這出鬧劇總算有了個結尾。
淮陽候府出了人命,眾賓客也不敢多待,一個個笑著提前告辭,好好一場壽辰,竟是賓主不歡而散。
等到眾人散去,高寧公主還呆呆站在原地,一副回不過神的模樣。
花嫵微微靠近她,看上去是安慰,其實她歪起嘴角,真中帶著冷酷聲問:“怎麽樣,這出戲公主可還滿意?”
高寧沒有回答,突然掉了兩行眼淚。
“公,公主?”花嫵見她哭了,忽然沒了主意。
“沒什麽,”高寧公主用衣袖胡亂抹了抹,淡淡道:“隻是忽然看清了,我曾經歡喜過的是什麽樣的人,有些難過罷了,不礙事。”
花嫵收回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
少年之時隻因一時憧憬就交付真心,豈知有些真心根本不值,終究是要錯付。
“公主可心軟了?”
“不,”高寧公主堅定地搖頭,“他背信棄義,自私冷血,這副醜惡嘴臉太過惡心,他該下獄!”
“沒錯,這樣想就對了。”花嫵笑道。
——
回到流雲觀,墨容就將花嫵叫了去,問她今日之事如何。
花嫵茫然道:“我隻是實話實而已,有錯嗎?”
墨容疑惑地問:“你為何要強出頭讓崔黎下獄,除了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外,沒有其他原因了?”
花嫵道:“師姐想什麽呢,我又不認識他,幹嘛要故意整他?我就是看不慣榮安候府恃強淩弱,殘害我修界同胞而已。”
墨容將信將疑,卻沒再什麽,打發她回去。
高寧等在院外,見花嫵回來,立刻將她拉進自己屋裏,困惑地問:“你知道今日會發生這些事?”
“可我沒想到崔黎會殺了明因。”花嫵默認下來。
“奇怪,你怎知丹鶴會去找明因的麻煩?”
“明因手上那隻扳指是槐王的,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可為何丹鶴會那般生氣?竟然不顧自己祖父的壽辰?”
花嫵神秘一笑,“因為在開宴以前,丹鶴道長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明因帶著槐王的扳指,而她卻跟崔黎曖昧不清,你想想,丹鶴怎麽可能容忍自己得不到的人被別的女人利用?”
高寧公主恍然大悟,捂著嘴震驚道:“信是你送的!”
“丹鶴道長的心思全長安都知道,她既不能容忍明因動了槐王的東西,又不能相信這東西是槐王主動給了她,必然越想越火大。”
“那崔黎又是怎麽那麽巧出現在金玲樹那裏?”
“當然也是我安排的,我偽裝了明因的字跡,寫了首風月詩,他果然就上鉤了。”花嫵淡笑。
高寧公主怔怔看著花嫵,像是第一認識她,忽而眼中充滿了崇拜之情,“你太厲害了花嫵,你把他們都算計進去了!”
“那是因為他們一個個心思不純,全是漏洞。”花嫵也有所感慨,“明因貪心虛榮,才會帶著那個扳指去赴宴、丹鶴癡心急躁,才會不分場合找她求證、崔黎縱欲自私,才會在事情敗露時與明因狗咬狗,你看,全是人性的弱點。”
高寧公主拍手道:“我若有你半分聰明勁,也不會被那種人蒙了心。”
“公主心地純善,這就最好,再,俗話得好,誰還沒遇到過幾個渣男呢。”花嫵笑著攤了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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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黎下獄之事幾乎是板上釘釘,徐青衛把人帶回去,很快就移交大理寺,他則去了槐王府,因為南宮懿急著見他。
“崔黎安排在何處?”
徐青衛答道:“放心吧,在大理寺,派了重兵看守,絕對不會再出北戎王的岔子。”
南宮懿忽然問:“花道長有沒有去問你崔黎的下落?”
徐青衛道:“殿下放心,花道長夜探大理寺之事也不會再發生了。”
南宮懿:“……”
“倘若她來問你,”南宮懿沉吟道:“你先不要告訴她,讓她來求我。”
徐青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