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化成灰我也認得
“我一個鄉下的小婦人能有什麽門道，隻是多嘴問問而已。要是案子斷下來了，以後我回娘家就用不著男人陪著了，一個人走著也安全些。”
莫晉元一想，確實是這個理。
送走了莫晉元，段小荷也急著要回劉家村了，段老爹巴不得人快走的樣子，還親自把她送了出去。段小荷問他知不知道前朝被滅門的是哪家，段老爹揚了一下眉，問她怎麽想起問這茬了？
段小荷抿了抿唇，換了個說法。“秦家的人都死光了？”
段老爹的臉色冷了下來，“現在已經是大崇了，前朝的那些事情斷斷不能亂說。秦家雖然可憐，但是哪次改朝換代不是要死人？行了，你個鄉下小婦人問這些幹什麽，趕緊回家去。”
果真是秦家！前朝，秦家，滅門……
秦銳說過，國仇家恨，國仇家恨啊……
大崇的第一個皇帝原是前朝的一位將臣，前朝皇帝昏庸，先帝就帶兵起義造反，這就成了大崇的皇帝。那會兒的秦家是前朝有名的愚忠，忠心到明明知道那是個昏君也絕對要擁護到底的地步。於是戰爭一觸即發，秦家被屠了滿門。或許是作孽太多，將臣才剛剛登上了皇位就一命嗚呼，連到遺詔也沒留下，隻留下個小皇子跟兩個兄弟爭了皇位，稱了帝。
段小荷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心口微微一窒，趕緊的就回了劉家村。回到村裏第一件事就是去拍了秦銳家的大門，有人路過態度曖昧的問她找人啊，她隻能硬著頭皮的說自家的牛病了，想要問秦銳過去瞧瞧。
見人捂著嘴巴走開，段小荷才後知後覺自己講錯了話。牛早被劉三給趕著去縣城了，這借口太爛了。
拍了許久也不見秦銳出來開門，怕是人又走了。段小荷歎了一聲，到了劉旺家門口的時候卻瞧見秦銳正站在那兒，心裏突然就來了氣。
“我都差點兒把你家的大門給敲碎了，你倒是好端端的在這站著。秦銳，我怎麽這麽想揍你呢？”
秦銳一臉無辜，“人家說你家的牛病了，我一聽見趕過來了，也差點兒把這門給敲碎了，怎麽你倒是從外頭跑回來了？”
段小荷氣結，打開了大門的鎖，喊著秦銳就要進屋去。秦銳站在門口有些扭捏，說光天白日的進她的屋子，有些不大好。
“你特麽都快沒命了還這麽矯情！”
秦銳微挑著眉，“你怎麽知道我快沒命了？”
段小荷衝出去，謹慎的往四周看了一眼。“你那個手環快藏起來吧，人家已經知道你這個東西了，或許再往上追查，你的身份……”
秦銳眼眸危險的縮了一下，渾身泛著冷意。“你聽誰說的？”
“莫晉元，明安的知縣。”
秦銳握了一下拳頭，眼底一片翻湧。“你把我賣了？”
段小荷一愣，當即怒道：“我要是把你賣了，我這會兒還用得著著急火燎的找你說著這事兒麽？我要是把你賣了，人家這會兒就已經帶你把你抓起來鞭笞斬頭再鞭屍了好麽？”
他的眼裏有了一絲笑意，“所以我這段時間是不是應該躲起來？”
“那是你的事情，你自己考慮。”
秦銳若有所思的考慮了片刻，“我看劉家村就挺好，我幹脆就躲回來吧？”
段小荷沒好氣的看他一眼，“莫晉元都已經找到我娘家了，或許下一回就該找上這了。到時候遇見了你不就是往人刀口上撞？”
“非也非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隻要你沒把我賣了，這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段小荷歎了一聲，“劉三可能今天明天就會回來了，他要看見你……”
“我光明正大的回家，幹什麽說的好像我跟你偷了情似的。”
秦銳擺擺手，說既然她家的牛沒事兒那就先回去了。一直等人走到沒影兒了，段小荷才把目光收了就回來。一扭頭，瞧見劉老漢跟個坐標似的站在隔壁門口，隻露出個腦袋來，嚇得段小荷失聲一叫。
“段小荷你過來。”
劉老漢走到了一邊去，就在那路口站著。段小荷穩了穩心神，跟了過去。
“你二嫂，現在在縣城裏幹些什麽你知道麽？”
段小荷往他家的房子看了一眼，“你是聽見李寡婦亂說什麽了？”
劉老漢咳嗽一聲，“芸香沒有你想得這麽壞，她什麽都沒說。”
鬼才信！
“我瞧著你二嫂過的不錯，隻是她那樣子……難道是真的跟了別的男人？”
瞧瞧，這話可不就是跟李寡婦說的一模一樣麽。
“連你也覺得二嫂是那種人？在你們眼裏，難道縣裏頭那些有錢人都這麽重口味，喜歡張鳳那樣的女人？爹，有些話當笑話聽聽就得了，你怎麽還信了呢。這些話你不覺得荒唐？”
劉老漢一愣，顯然是這會兒了才反應到這件事情到底是有多荒唐。“那你說你二嫂到底是幹什麽去了？怎麽看起來手裏頭這麽寬裕，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二嫂在錢巧巧的酒樓裏當掌勺的廚子，每個月能拿不少錢。”
劉老漢一聽，這才露出幾分滿意。“你二嫂做得飯雖然比不上你，但味道也還可以。另外那個秦銳是怎麽回事兒？你家裏又沒個男人，還總讓他往你家進，人家就不會說閑話了？”
“清白的人不怕被說閑話。”
劉老漢冷哼了一聲：“那老三呢？上回你們吵架的事情你以為我們隔壁的不知道？要不是我把那件事情給壓下來，你以為就你二哥那張嘴還不得弄得村裏個個都知道了？就算真沒什麽關係，以後也得避著點兒，否則老三回家來聽見什麽風聲，又跟你鬧起來呢？這家已經散了一個了，要是你們家再過不成，我這張老臉往哪擱？”
段小荷低著頭，腦子裏快速的閃過千百個念頭。
劉老漢抖了抖衣服上頭的灰塵，“你自己好好想想。對了，下次看見你二嫂就讓她趕緊回家吧。”
說完這話，他自己就先回去了。
段小荷冷笑，當初他不也挺嫌棄張氏，現在瞧著張氏有錢了就想讓人家回來，哪兒有這麽好的事兒。
隔天下午，段小荷剛剛從地裏回來，正在門外頭清理著鞋子上的泥。一抬頭，正好瞧見一輛牛車過來。後頭坐著的正是劉三跟劉大兩兄弟。
她直起了腰，望著那頭緩緩一笑。
劉三把牛趕到門口停下來，蹦下來看著一直望著自己傻樂的小媳婦兒，寵溺的往他鼻子上刮了一下。“這麽傻嗬嗬的看著我幹什麽，不認識了？”
段小荷搖頭，“你化成灰我也認得。”
“瞎說。”
劉大也從牛車上跳下來，往她手裏塞了串糖葫蘆。“好吃。”
段小荷眼睛都眯了起來，“謝謝大哥。”
劉大嘿嘿傻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瞧著他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出門前的那一身的，料子是全新的，領邊還勾了些素雅的祥雲，明顯的就是自家的手筆。
“這……”
劉三把糖葫蘆塞她嘴裏，望著她滿麵的溫柔。“一會兒再跟你說。”
幫著把牛車上的東西都拿回了屋裏，又趕緊的去給兩個男人做飯吃。劉三把她拉住，說來時在鎮上已經吃了一碗麵了，這會兒不餓，用不著去做飯。
接著就把她拉回了屋子，從衣襟裏小心的掏出一支琉璃步搖，插在了她的發間。
“好看。”
段小荷要把它拿下來，劉三不讓。“就這麽戴著，挺好看。”
她拿了銅鏡過來看了一眼，流光華彩，比那支鳳尾釵好看的太多了。
“真漂亮，這東西很貴吧？”
劉三露出一排大白牙，“媳婦兒喜歡就好，多少錢都值了。”
段小荷確實挺喜歡，放下銅鏡直接就把她的糙漢子給撲到了。“就你倆回來了？海棠跟小月都安頓好了？”
“我辦事兒，你放心。”
她撐起身子來，就這麽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歡喜的又摸出銅鏡來看著頭上的步搖。“你辦事兒我當然放心。”
一陣天旋地轉，她已經被他壓在了身下。“不如今晚來落實一下我們的事情？”
段小荷忍著笑故意裝著糊塗，“我們有什麽事兒？”
劉三無奈的笑笑，低頭就吻上了小媳婦兒的嘴。小別勝新婚啊，兩個人就抱著親了好大一會兒的嘴才放開。
段小荷窩在他的懷裏，覺得特別的安全。她想了想，翻爬在他的身側。
“相公，秦銳回來了。”
劉三溫柔的眼眸一下變得冰冷，唇角掛著的淺笑也變得僵硬。
“你找來的那些蓋房子的人瞧著家裏沒男人，想要欺負我，好在他路過，把人給打跑了。”
劉三聽見她差點兒被人欺負，猛地就坐直了起來，帶著三分不敢置信，七分的心有餘悸，眼底壓製著怒火。“這幫混蛋！”
段小荷忙著安慰他：“我沒事兒。相公，我把這事兒告訴你是因為我不想你從別人嘴裏聽見別的謠言，那天要不是秦銳，你這會兒就看不見我了。秦銳是做了錯事，可是曹獵戶呢？如果沒有上一輩的恩仇，又哪裏來這一輩的恩怨。”
見他緊緊的抿著唇角，段小荷歎了一聲：“你可憐曹獵戶的時候，你想過秦銳的滅門之痛麽？如果那天我被那夥人給侮辱，想不開的我萬一上吊自殺了，你回來瞧見的隻是一具屍體，你會怎麽做？”
劉三握緊了兩隻拳頭，動了動唇，嗓子有些幹啞。“我會，殺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