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噩耗
秦銳隔天一大早就走了,他孤身一人獨自趕往了邊城。到了某家客棧,秦銳推開礙事的夥計直接就進了內間,裏頭早早有人在等著,見他進來,皆站起來喊了一聲“主子”。
他鋒銳的眼眸落到其中一人身上。
“小公子在哪兒?”
那人突然又跪下,連帶著旁邊幾個人都跪下了。
“小公子……丟了。”
他的聲音陡然一沉,“丟了?”
“小公子身邊跟了個年紀大的人,很謹慎,我們的人才剛剛找到小公子,他就帶著公子跑了。”
秦銳笑了,笑得這麽冷沉,讓每個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你們幾個該慶幸這會兒我正是用人之際,否則,這會兒你們連具全屍都沒有。”他把目光又停留某個人的身上,“讓你盯著的人呢?”
“劉三隨著大軍出戰過兩回,膽量倒是可以,也能全身而退,倒是讓人有些意外。之後又寄出的兩封家書我已經讓人送到張掌櫃那邊去了。”
秦銳頷首,眼底露出滿意。“小公子那邊務必盡快把人找到,我隻在這邊留三日,三日沒有消息,你們知道後果的。”
黃昏時許,秦銳收到消息趕到邊城某家酒樓,進了樓上的雅間後,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靠牆的位置,端著一盞茶,豎著耳朵聽起了隔壁的牆角。
隔壁說的不過都是些家常話,有個年輕的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偶爾又有人在旁邊應一聲。
“誒你倒是說話啊,感情你是頭牛,我杵你一下你動一下啊!”
“嗯。”
秦銳勾起唇角淺笑一下,劉三這人還真是,隻要出了門就是個悶棍子,實在無趣。
那年輕一些就有些生氣了,挪開椅子站起來就出了門,還將雅間的房門狠狠的甩上了。秦銳聽見隔壁的劉三長歎一聲,也跟著出去了。
等那邊確實沒了聲音,秦銳又把一直守在門口如臨大敵的手下叫了過來。
“剛剛那個摔門的女人是誰?”
“她就是穆玨的嫡妹穆青,自小跟當男兒一般養在軍中。”
秦銳了然,露出一抹深意。
直到第三日的夜幕時分,才有人回了秦銳。
“小公子找到了。”
秦銳精神一振,“在哪兒?”
邊城某處的一間破舊房子裏,秦銳第一次看見了這位小公子。幼年時他曾經跟著父親進宮見過前朝的那位皇帝,當時就覺得這皇帝雖然不是這麽明睿,可也有著帝王的氣勢。
而麵前這位比自己年紀稍小一些的少年,身穿粗布,一隻腳上的布鞋還破了個洞,露出早已發黑的襪子。少年有些膽怯,小心的將那隻腳藏了起來。
這人這麽平庸,竟然一點兒天家氣勢都沒有,整個人看起來就跟個鄉下人無異,與他想象中的小公子相差甚遠。
秦銳有些失望,可再好好瞧,倒是依舊能從這少年臉上找出點兒前朝皇帝的影子來。
當年出事,他做將軍的父親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一定要找到逃走的貴婦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將來奪回江山,不管到底是誰做皇帝,都需要用這個孩子來做名號。
秦銳的眉心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這樣也好,瞧著倒是個聽話的孩子。
“你便是秦將軍家的公子?”
他這才注意到少年身邊的那個老者,身形瘦削還佝僂著個背,一身裝扮與少年無異,唯有那雙眼睛,波瀾不驚。
這老者早知道他的身份卻還要帶著小公子逃走,怕是一早就想到了他要拿著小公子的名頭去造反。他為了這件事情已經鋪了太久的路,做了太多無法回頭的事情,隻要是攔著他的人,就都該死。
半個時辰後秦銳帶走了小公子,小公子回頭看了一眼這破舊的房子,問他:“你說陳伯要去辦事,需要多久?”
“這個不好說,或許一年,或許三年,也有可能十天半個月。”
小公子點頭,“那你叫他快點兒回來。”
“好。”
秦銳將小公子送到了客棧,那邊早已有人等著,將那小公子送上了馬車,連夜轉移到了別處去。手下過來回他,說那老不死的已經殺了,痕跡也摸幹淨了,絕不會讓人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他滿意點頭,“那就好。”
說好了三日之後就要離開,可實際上秦銳在邊城一直帶了快有一個月。他整天無所事事的遊蕩在邊城街區上,要麽就是去酒樓裏喝喝酒,聽聽不同於自己手下匯報給自己的新鮮事兒。要麽就去青樓裏聽聽曲兒,在人姑娘芳心暗許的時候又甩手離開,還特別無恥的賴了兩回賬。
他就這麽耗著日子,終於等來了兩軍交戰的一天。聽說軍中出現了奸細,將軍中的機密賣了出去,結果城門被破,在敵軍就快要殺到城裏的時候,鎮守邊關的穆玨將軍帶著人把那些蠻子都給打了回去,直追了出去。
秦銳早早就在那條道上等著,身邊幾個人下手裏都握著長弓,隻等著姓穆的過來了。
隻聞一陣馬蹄聲,打頭那個就是穆玨。穆玨一身鎧甲,身材魁梧,周身帶著嗜血的霸氣,這是在戰場上多年廝殺之後才有的感覺。秦銳眉梢一揚,果真是個有厲害的角色。
大崇有穆玨,他造反的路就不好走了。
突然秦銳雙眸一縮,看清楚了穆玨身邊那個同樣身材高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漢子。
腦子裏晃過了什麽,秦銳奪了手下的弓箭,上箭拉弓,找準了時機,嗖的一下把箭給射了出去。
“主子!”
幾個手下驚詫的看著秦銳,疑慮他那支箭明明可以射中穆玨,怎麽反倒是射偏了。這會兒穆玨大軍一片混亂,已經知道了路上有埋伏全都撤回了城內。這件事情他們策劃的堪稱完美,就這麽被這支箭給毀了!
軍營裏戰死了不少士兵,邊城百姓也死傷了不少,跟一個月前的邊城簡直就是兩個世界。這一場交戰差點兒丟了邊城,當朝小皇帝大怒,差點兒就治了穆將軍的罪。聽說在追擊路上有人替穆將軍擋了一箭,保住了穆將軍的命,可那人帶回城裏的時候卻已經死了。
那個人,就是劉三。
秦銳把這個消息告訴段小荷的時候,段小荷就抱還沒滿五個月的小詣修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那張小臉慘白到不見一絲血色,雙眼空洞又無神,像個失去了靈魂的人。
他有些心疼,想要上去將她扶起來,可手才剛剛動了一下,又給垂到了身體兩邊,緊緊握住。
“你撒謊。”她猛地抬起頭,“你騙我。”
秦銳緊了緊拳頭,“我沒騙你,你不信你可以去南漳州,你可以去邊城。我沒必要騙你這個。”
眼淚立馬就從眼眶裏掉了出來,段小荷抱緊了孩子,朝著村口就跑去。秦銳將她攔住,問她要去哪裏。
她恍惚了片刻,才說自己要去明安縣,她要去找莫晉元。
秦銳擰了下眉心。“莫晉元年前就已經回了京城,你難道要去京城找他?”
京城!
段小荷的心一下子就緊了起來。去京城也行,去了她就直接去找劉煬,就算劉三死沒死她都要劉煬把他叫回來。她的男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看出她的堅決,秦銳直接奪走了她懷裏的孩子。“你醒醒吧,就算你去了京城,去了邊關,劉三也已經死了,他回不來了!”
“他回得來!”段小荷歇斯底裏的哭喊了幾聲,“他說過他會回來,他就一定會回來!”
停了停,她突然直直的盯著秦銳。“你攔著我不讓我去京城,難道是怕我知道真相?”
段小荷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子,緊緊的,咬牙切齒的。“如果你不是怕我知道點兒什麽,幹什麽一定要攔著我不讓我去問個清楚!”
秦銳目光坦蕩,“那你去吧,孩子我給你帶著。”
她一把將孩子給搶了過來,冷眼看著他。“用不著。”
……
段小荷果真去了京城,她沒進宮,而是去找了莫晉元,得到的消息果真與秦銳說的一模一樣。段小荷當時就昏倒在了莫晉元的府上,醒來時又哭了好幾場。
小郡主進宮裏去找了小皇帝好幾回,讓小皇帝先把劉三的屍體給送回來,可戰場上死的人太多,要麽一並埋了,要麽一並燒了,哪兒能分得出哪個是劉三?
段小荷聽說這話又哭暈了一回,直到聽見小詣修哭了才有點兒緩過精神來,漸漸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小皇帝親自過來勸了她兩回,她執拗的不信劉三已經死了的事實。等小皇帝前腳剛走,她就把小詣修托付給了小郡主,隻身一人去了邊城。
到了邊城,段小荷一路尋到軍營,抓著個人就問劉三的下落。有個騎在馬上一聲戎裝的英俊公子冷睨她一眼,問她是什麽人。
她直說自己是劉三的媳婦兒,那人便多看了她一眼。
“你是劉三媳婦兒?沒聽說他有媳婦兒。”
段小荷心裏一喜,急急的湊了上去。“你認識我相公?他人呢?你能不能帶我進去,或者你把他叫出來,我見一麵就走。”
英俊公子眸光一閃。“劉三死了。”
講完這話,他又讓人將段小荷轟走,說軍營前頭不許閑人逗留。才剛把段小荷給轟走,又從後頭來了一人,騎著高頭大馬,一身煞氣。
“穆青,在這裏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