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章 枉矢蛇行
雙手交叉抱胸,後背靠在門扉上,了鈴一臉嫌棄的瞥向寧裴山。
看著對方這趕人的動作,寧裴山哪不懂她的意思。要想這女人直接說句關懷的話,也的確太難了。
她性子實在別扭,自尊心又強的厲害,這會兒是來了小情緒,傲嬌了。
聽了自家令主的吩咐,陸席雲已經候在了門口,寧裴山也知道對方是真有些事情急需處理。
起身從對方身邊走過,寧裴山停頓了一下,開口輕聲道了一句。
“謝了。”
而後者隻極為嫌棄輕哼了一聲表示回應,不受他這聲謝字。
再次回到醫院的走廊上,隨著寧裴山離開的步伐,一路上「天妖」的眾屬看向他的目光都變了色,紛紛避開道,並躬身低下頭向他行了跪禮。
寧裴山這才想起自己身上還披著了鈴的錦紗。
影月歸墟,萬物芻狗。業火紅蓮,天妖踏血。
這是黑道間流傳的一句話,大抵是讚美的意思,更多時候是指那個完美的女人。
金色的錦紗,「天妖」裏的最高存在。
這東西在手,誰便執掌整個「天妖」。
哪怕寧裴山現在隨意吩咐一聲,讓旗下眾屬殺了了鈴,都是不帶一絲遲疑就會被執行的命令。
了鈴並不在意這些,可並不代表他不懂這條錦紗的含義。
這樣的信任,了鈴給了他,而他也給了對方同等的信任。
亦師亦友,得一知己,不外如是。
將錦紗從身上取下,托陸席雲交回給了鈴。陸席雲替寧裴山備了一身新衣,似乎很是了解對方的喜好,都是簡潔的樣式。
白色的襯衣,黑色的長褲,連西裝外套的尺寸都是合適的。
寧裴山潔癖有些嚴重,一身血汙的確不是他能接受的,並未拒絕,點頭道了一聲謝,出了醫院。
外麵的天色已經全黑了,寧裴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在教習室內呆了四個多小時!
此時的他,直接上了他停下樓下的座駕。
了鈴有急事需要善後,而寧裴山也還有一項非常緊要的事需要去急辦。
這首先便是要找到薑歡愉!
寧裴山點開耳骨上的遊戲虛擬器,一直在撥打對方的電話,而那端的薑歡愉卻並沒有接。
陰厲、諸妖這些邪祟有著自己獨特的氣息,哪怕像葉持坤這樣的人,身上的氣息也有獨特的佛韻,他們就像在黑暗中一點點不同顏色的星火,能夠被自己感知到。
薑歡愉是普通的凡人,如落於河水中的一粒砂石,自己並未在薑歡愉的身上留下氣息鎖定,沒有記號的凡人自己是很難找到對方的。
電話沒有接通,自己仿佛在大海撈針。要想最快速度找到對方,寧裴山能做的,除了報警之外,也就隻有像尋找玉虛那樣,問上一卦。
心中有些煩躁,寧裴山白色的跑車在路上疾馳的速度有些快,直接朝著瞰仙峰閣的宅邸趕去。
無意間視線裏入了一抹異樣,出現在遠處的天空,寧裴山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車速不由漸漸慢了下來。
今夜雲月在中,好一場夜幕星河。
星羅棋布之勢,每粒星辰都如一子落在上麵。
目光凝去,在天之一角,一顆如大流星的彗星劃破的天際,向西流去。
虵行若有首尾,倉黑而望之如有毛羽然。在此星的周圍甚至還泛著赤氣雲繞!
這等奇異天象讓寧裴山直接停下了車子,探出頭去。
枉矢蛇行!
在現在這個季節流星出現是經常發生的情況,可如此狀的彗星劃過,並在日食之前出現,實為不祥!
寧裴山掐指一動,片刻後神情更為凝重了。
血祥之兆!
《周禮》有記:“青饑赤兵白喪黑尤黃熟”之說。
《新唐書·卷三十四》:“中宗時成王千裏家有血點地及奩箱上有血淋瀝,腥聞數步,又中郎將東夷人毛婆羅炊飯一夕化為血,景龍二年七月癸巳,赤氣際天光燭地,三日乃止。赤氣,血祥也。”
《宋史·卷六十四》:“建炎元年八月庚午,東北方有赤氣,占曰血祥。四年五月,洞庭湖夜赤光如火見東北,亙天,俄轉東南,此血祥也。”
血祥即為兵災的之意。
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候,寧裴山都在星象中看到過類似的預警。而眼前情景難道也是即將發生什麽戰爭的預兆?
天下不寧啊!
寧裴山再次登上座駕,他必須盡快趕回道山居,用星盤進行更為精準的推算!
連忙抄過小路,朝著瞰仙峰閣疾馳而去。
月光漸漸被不知何時升起的雲霧遮掩,連天上的星都被隱在了雲層之下。
小道路上的燈光有些並不太亮,路不太好走,勝在人還較少,一路的車速也並未太低。
快到瞰仙峰閣,寧裴山開著車剛出街角,便在一旁的公交站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薑歡愉坐在站台的長椅上,看著手中的手機,沒有說一句話,沒有流一滴眼淚,隻這麽發呆。
手中的電話的電量已經飄紅了,寧裴山一共打來了十二個電話,十一條音頻信息。
而薑歡愉一個電話沒接,一條也沒回。
下午從病房裏逃了出來,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車水馬龍,行人摩肩接踵,而她卻無法融入。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歡聲笑語,而隻有她,滿臉的愁容。
不斷的告誡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都這般過來了,沒有什麽可遺憾的。
可她的內心卻一遍遍想起寧裴山望向自己的眼神,那種莫變的光,打在她的心底,讓她發怵!
不知不覺,自己竟然又回到了瞰仙峰閣的門口。望著樓宇高聳,自己竟然升起了一絲貪戀。
不是高樓有多富麗堂皇,隻是因為在那裏,有對方身上的味道,有他在身邊。
讓自己感到安心。
可這份安心,卻是要對方的安危來換,薑歡愉便無法再感到安心了。
寧裴山的來電又在手中響起。暗下的屏幕再次亮起,照在薑歡愉的臉上,是一片低迷的神色。
薑歡愉心中一顫,隻是盯著上麵那個名字,莫名的悲傷又湧了上來。
屏幕在音樂中暗了下去。
手機的電量終於耗盡了,陷入了一旁死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