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章 前世的因果
“我從未想過這些。薑歡愉,我隻願你能一世平安喜樂,不再受到傷害。”
寧裴山幽幽一歎,接著說道。
“我明日便要啟程前往歐洲,也不知何時能夠再回來。這塊玉是我自墓中醒來身上佩戴的。我丟失了醒來之前的所有記憶,也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與我有關聯的,隻有這三個字——寧裴山。經過千年,山河氣運滋養下它已有了辟邪功效,便當作平安福送你吧。”
看著寧裴山眸子微微低垂的感傷,薑歡愉怒火中燒,騰地站了起來!
“寧裴山!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有多可恥!”
薑歡愉眼淚奪眶而出,嘶啞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扶著案桌的手用上了些力道,連上麵的三清玉像都因她的動作搖晃起來,供果從盤裏滾落,散了一桌狼藉。
寧裴山的無奈薑歡愉不知道,而薑歡愉的怒火寧裴山也同樣不懂。
兩人之間,一個不動如山,一個平淡似水,卻在此時如熔岩入了海。
寧裴山被薑歡愉的動作一驚,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對方的眼。
而這雙眼,太過認真,也太過執著,裏麵的感情滿滿寫著愛慕與悲傷。
“我命薄,學不了你的淡然,我牢牢抓住可以得來的每一分幸福,我本以為我離你遠遠的,你可以得到快樂,可你現在的樣子笑的有多難看!明明不會再見了,還要對我好,還讓我欠著你,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有多傷人!”
“寧裴山我隻要你一句話,我可以永遠不出現在你麵前,隻要你一句話,我可以把對你的喜歡通通都埋在心底!可你這算什麽!寧裴山,為我著想?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一丁點,也能叫我死個心啊!”
這麽久以來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爆發了,薑歡愉從不是軟弱的人,她患得患失又敏感的性子,在與人相處時總會多思多慮。
這樣的心理總會讓她太過焦慮,她能做到的,便是努力放寬心不計較這些得失,讓自己沒心沒肺,開心的過好不知道還有沒有明日的今天。
不要自己讓誤會別人的意思,許多時候,她都直接將自己的猜想問出口。
薑歡愉是個矛盾的人,卻不難理解她的矛盾。甚至站在她的角度上,可以想通為何她會是這樣一個矛盾的人。
晨妙的性子直接,從不拐彎抹角,薑歡愉同她這樣的朋友交往起來,從來都是開心的。
而寧裴山這千年以來,早已習慣了將所有的事壓在心頭。他沒有人可以傾訴,也沒有人能理解他的背上的擔子有多重。他墨守成規,甚至不敢不敢逾越過自己畫出的圈子。
可他沒法不這樣做,如果他放任自己,萬事都憑一己喜勿做事,在歲月的長河裏,怕是早已瘋魔了。
薑歡愉將一切理解的太過簡單,而寧裴山將一切又考慮的太過複雜。兩人從不在一個頻段上。
可此時,寧裴山望著這個將自己原原本本展現在眼前的人,內心從最初的震驚甚至有些向往這樣的她,寒冰的心下有一絲裂口正在不斷的擴大。
薑歡愉的目光太過執著,太過悲傷,是崩潰前的嘶吼,含著滿滿的祈求。
寧裴山腦海裏猛然回憶起,在記憶裏看到的那個在芒草中向自己求救女孩的身影,一時間與眼前之人的身影,竟然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寧裴山瞳孔猛的一縮,燈火微閃,似乎連周圍都出現了芒草拂身、飛絮漫天的場景。
女孩向自己伸出了求救的手,而自己也如當初那般,握住了薑歡愉的手腕。
寧裴山眸子裏的光閃了閃,一抹念頭從心中快速的劃過。
微微張開的嘴,他頓了頓才向下說道。
“你……若願意跟我一道走,到了歐洲便告訴你,我的答案……”
正如魏文宇所言,寧裴山的心,動搖了。
對方手心的溫熱在手腕上傳了過來,滲透過皮膚,仿佛可以烙入薑歡愉的骨髓一般。
這道炙熱的溫度,使得她腦海裏湧來的記憶更為清晰……
魂魄不知記錄的是自己哪一世前世的記憶,如憑空而現的夢境,將一切都洗滌的如此清晰。
回憶裏,前世的自己,有一個極為好聽的名字。
謝堂燕。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可那時的謝堂燕並沒有這般滄海桑田的翩然,已走到了不得善終的結局。
一道攻擊重重的砸在她的後背上,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柔弱的身軀便被打落入山澗斷橋下的湖泊裏。
從山巔雪域淌下的雪水化為這潭碧波,緩緩流向遠處。
水好深,刺骨的涼。不斷湧入了自己的鼻息,如無數根毫針刺入自己的大腦,可那時候的謝堂燕什麽也做不了,整個身體如散了架一般,連思緒也漸行漸遠,重傷之下已到了最後的彌留之際。
血從她的後背上、櫻口中不斷湧出,鹹腥染紅了整片水域。
身體在不斷的下沉,滿眼是水下越來越陰冷的黑暗。
模糊裏的水底淹沒著無數的白骨,堆積起來似一座亂葬崗一般的山丘。
這些枯骨都是被山上的邪祟所食後,丟棄在此處,它們的靈魂被這片黑暗所束縛,永世將無法超生。
在這些枯骨的上麵,早已攀附著如地縛靈聚集的怨念,它們瘋狂等待著一個個新的食物。
陰厲們如無數的怨念之蛇,相互絞纏、交融著,似黑色的煉獄!
它們形似碧潭下的水草,卻如勾魂一般的觸手,向著不斷接近的叫囂著攀伸過去。
黑色的煞氣一接觸到謝堂燕的皮膚,便不斷的汲取著她最後的生氣。
全身的痛如受炮烙之刑,灼傷感從皮膚上一點點滲入進來,連帶著靈魂都將被侵蝕了一般!
謝堂燕知道自己快死了,甚至會在不久的將來,同這些可怕的邪祟一樣,化為吃人的陰厲。
永生永世都被縛在這水底,再也逃出這片陰冷黑暗之中……
恐懼不斷的侵蝕著她的心,可她無能為力。甚至連動一動手指都是奢侈的。
求生欲在心中連呐喊的聲音都在一點點消散……
誰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