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再見柳靈郎

  荒郊野嶺,夜色四沉,隻有月光偶爾透過了叢林的縫隙中透過來,將樹影倒印在地上,看上去就像山魈一般,在這原本不應該出現人的地方,一個人盤膝而坐,在他的麵前插著五根不長不短的柳樹枝,在柳樹前點上三根燃香。


  這個人正是方巍。


  方巍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插在柳樹前麵的三柱清香,從點燃到香灰灑落一地,由始至終都沒有動一下。


  忽然,這燃香猛地晃動,方巍心中一定,朗聲道:“柳靈郎,柳靈郎,生在荒郊古道旁。吾今請爾為神將,免在郊野受風霜。四時八節祭祀你,每日香羹你先嚐。赫赫陰陽,日出東方,神斧一斷,早離此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這咒語念完,燃香的火焰又是一陣擺動,原本筆直的青煙也開始晃動起來,方巍微微皺眉,低低地道:“朋友,是不是你已經不記得我了,所以才不肯出來見我?”


  終於,三根燃香燃盡,化作香灰一堆,灑落在地上,方巍看著燃盡在地的香灰,長歎一聲,站了起來,在原地不停地徘徊,但是最後想了想又盤膝坐了下來,一連幾次,如此這般。


  天漸漸地快要亮了,方巍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在這裏他已經整整呆了三天,每晚什麽事情都不做,單一請鬼,但是柳靈郎根本沒有任何感應一般,從來不肯出來見他。


  方巍都有些氣餒了,看著快要亮的天色,方巍也不由得有些焦急了。


  最後一次,方巍知道,自己不能老在這裏耗著,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他隻有另外想辦法了。


  三隻信香點燃,方巍耐心的等待著,直到燃香燃盡一半,又開始劇烈的抖動,原本筆直的青煙也變得飄忽起來,方巍再次念了那道請柳靈郎的咒語。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邊隱隱露出了魚肚白,而三隻燃香又將燃盡,化作一地的煙灰,方巍搖了搖頭,苦笑著站了起來,看來自己隻能放棄了。


  就在方巍快要絕望的時候,忽然間,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傳來:“嘻嘻……嘻嘻……”


  “柳靈郎!”方巍幾乎都快要興奮地跳起來了,這絕對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小鬼頭的聲音,可是它在哪兒呢?


  方巍舉目四望,滿山的樹木遮擋了他的視線,除了耳邊傳來的那若有若無的聲音之外,這荒郊野嶺中莫說連人,連鬼都沒有一個啊。


  “仙童,仙童……”方巍嚐試著叫著,但是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回應。


  “嘻嘻,嘻嘻……”聲音越來越清晰,方巍知道,柳靈郎肯定就在附近。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過往行人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咚咚,咚咚……”


  撥浪鼓的聲音響起,終於,在山野的盡頭出現了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娃兒身影。


  “仙童!”方巍抑製不住心中的狂喜,向著柳靈郎所在的位置飛快的跑去,

  柳靈郎手中敲著撥浪鼓,向著山野中一蹦一跳地走去,就像一個剛剛從家裏跑出來的小娃兒一般,興奮地左顧右盼,似乎對身邊的一切都充滿了新鮮感。


  方巍靠近,柳靈郎似乎早已經知道了一般,回頭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又向著前麵跑去。


  方巍急忙跟上。


  柳靈郎一路上蹦蹦跳跳,但是所到之處,所有的蛇蟲鼠蟻都避之不及,對於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鬼童,所有的生靈都不敢招惹。


  柳靈郎終於在一個破舊的義莊前麵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方巍,頭一歪,道:“你是誰?幹嘛找我……”


  “我啊,你忘記了嗎?上次你還救過我呢?”方巍努力地將自己的臉向著柳靈郎的方向靠了靠,好讓柳靈郎認出自己。


  “你?”柳靈郎也湊了過去,歪著頭仔細端詳了一下方巍,忽然搖頭道:“我不認識你。”


  “怎麽可能。”方巍心中一沉,當日自己與藍不凡大戰的時候,藍不凡就是對自己手中的覬覦,才遲遲沒有對自己下狠手,而自己當時也正是因為將那命骨吞入腹中,才碰巧招出了柳靈郎,按道理說柳靈郎是道家所煉的命根,而自己身體裏麵又有命骨,合起來正是根骨,柳靈郎雖然沒有和自己簽訂所謂的“靈魂之約”,但是也算是血濃於水,它怎麽會忽然變得不認識自己了呢?


  柳靈郎見方巍愣住了,冷哼了一聲,道:“你不是人,我不和你玩。”然後搖著撥浪鼓慢慢的走進了義莊。


  方巍連忙跟上,可是當柳靈郎進入義莊之後,便徹底的消失了。


  方巍長歎了一口氣,心情從巔峰跌落到了穀底,他知道,這義莊肯定就是柳靈郎的“家”了,如果柳靈郎不肯出來見自己,就算自己在用招鬼之法,也是於事無補,柳靈郎雖為鬼童,但是卻有仙骨,是世間最為通靈的鬼物,沒有之一,但是也是極為難得,當年柳靈郎出來的時候,方歌吟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當時自己鼠目寸光,難以理解,所以當方歌吟要將柳靈郎煉成自i本命根骨的時候,方巍才會“義正嚴詞”的製止,一次喪失了一次天大的造化。


  如果換做現在,自己還有當年那份初心嗎?


  方巍心中微微有些苦澀,如果當時自己沒有阻止方歌吟,現在怕是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現在的方巍,和曾經的那個方巍,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方巍呢?

  方巍恐怕連自己都不知道了。


  方巍搖頭苦笑,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間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收拾了紛雜心情,方巍推開了這扇塵封已久的義莊的門。


  門楣簌簌而落的灰塵布滿了方巍整個肩頭,證明這個破舊的義莊,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進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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