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精衛產子
唐婉身後的那盞紅燈光亮越來越淡，就如同現在的唐婉一般，似乎已經快到了熄滅的盡頭。
“嗷嗚！”忽然一聲悲鳴，原本就在唐婉身側的那條白龍遊了過來，不斷遊走在唐婉的身邊。
唐婉氣若遊絲，已經指尖發白的手，死死得拽住方巍的手臂，她努力用最大的力量睜開自己的眼睛，眼睛裏麵，印著的是方巍的影子。這個令折不彎，愛恨分明的女子，此時眼中已經滿是淚水。
這……已經是唐婉第二次死在方巍的手裏，而這一次，沒有了當年耆闍之地的妙用，方巍再也無法用同樣借屍還魂的手法，再一次複活唐婉。
不知道是因為洞穴裏麵寒冷的緣故還是其他原因，方巍的身子開始緩緩地顫抖起來，他此時心中的悲愴，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
判師，難道真的就因為我判師麽？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經注定好了，當年自己最親的人，方歌吟，親手死在了自己的手裏，而今天，自己心裏麵最愛的人，一樣，死在了自己的手裏麵？
方巍的內心在呐喊著，他心裏充滿了一千個，一萬個不服，他緩緩地抬起了頭，用空洞無神的眼睛看著上端。
可惜上麵並沒有天，有的，隻是黑漆漆的洞頂。
唐婉抬手，想撫摸他，但是，手抬到了一半，到一半終於還是掉落了下來。她的鮮血，染紅了方巍的胸口。
她似乎還想說什麽，可是就連她的聲音，也慢慢的，低了下去。
“方巍，我走了……”
她合上了眼睛，再沒有睜開。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隻有方巍此時早已經棄如敝履的那隻鬼眼，安定地待在方巍的身邊。
“鬼眼？”在旁窺伺了許久的王不留行忽然對著身邊的江藥娘使了一個眼色。
江藥娘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張開嘴，分叉的舌尖在空中嘶嘶不絕，似乎想嗅探這裏死亡的氣息。
一條蛇尾慢慢地向著方巍靠近，然後，悄悄的，靠近鬼眼，趁著方巍失神的空檔，蛇尾猛地一卷，將鬼眼偷偷卷走。
也許是方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唐婉的身上，對這隻悄然而至的蛇尾渾然不覺，也許是他早就已經發現了，隻是現在他已經沒有心思，也沒有力氣去管任何事情了。
王不留行握著鬼眼，然後慢慢地後退，一行人消失在甬道的盡頭。
“得手了！”王不留行的臉上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看著手中那顆發出柔和的光芒的鬼眼，就算他的城府再深，此時也不由得七情上臉，有些飄然。
“若不是方巍和唐婉之間內鬥，我們怕是不會如此的順利。”蒼術不由得歎了口氣，他自幼便是由江三爺一手栽培，不懂男女情愛，但是看著方巍和唐婉相愛相殺，心中也不由得多了幾分感觸。
“管他的，到手了就好，”江藥娘嘿然道，“最好是方巍今天為了那個娘們殉葬，一了百了。”
“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一個女人麽？方巍至於嗎？”
“你們不明白。”王不留行微微笑道，“我也不明白，我們不明白，是因為我們沒有向方巍那樣活過。越是孤獨的人，才會越重視感情，方巍原本可以成為第二個黃老，隻是可惜……差了那麽一點，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有了這個鬼眼，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江藥娘有些興奮道，
“不急，這顆鬼眼在三爺手上才會發出它最大的威力，我們趕緊回台灣。”王不留行道：“黑獄，我們是萬萬不能再呆下去了。”
“所謂黑獄生如死出，我看是言過其實。”江藥娘冷哼一聲道，“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能奈我何？”
“好了，少扯這些了，趕緊找到出口才是正路。”王不留行看著身前的甬道，道，“你們還記得小薑說過的路線麽？”
“記得？”蒼術點頭，忍不住道，“要不要……”
“算了，我們自己能不能出去還不一定，帶著一個累贅的話，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王不留行截口道，“小薑為我們南鬥付出了很多，回去之後，找一塊風水寶地，好好的為他立一個衣冠塚，不能虧待了人家。”
蒼術心中暗自一歎，低聲道：“是。”
幾人按著薑子星給出的路線，一步不差地向著外麵走去，可是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眼前一亮，似乎影影綽綽的光芒出現，王不留行湊近去一看，卻發現這光來自於一條白龍，而在白龍的身邊，則是方巍死死地抱著已經氣絕身亡的唐婉，一聲不吭。
“怎麽回事？”王不留行等人連忙往後退。
“從第十三層，到第七層，穿陰陽河，到第五層，走陰門，過陽洞，上頂天，到第三層，然後穿過隧道，過陰陽棺，到第一層，你確定沒錯嗎？”王不留皺眉道。
“沒錯，我記得是這樣。”沉默寡言的杜若點頭道，而其他幾人也是一起點頭。
“有鬼!”江藥娘悶悶道，“難道我們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還是在第十三層嗎？”
“走，去找小薑。”王不留行斷聲道，幾人悄悄地往回走，直接去找薑子星。
可是兜兜轉轉，如同迷宮一般，幾人走了許久，又再次回到了第十三層。
方巍還在那裏。
“媽的，難道真的見鬼了不成？為什麽跟著方巍，走過來的時候，一切都那麽順利，現在……”江藥娘罵了一句，低聲對著王不留行道，“不行，我得再走一次，我就不信，這裏真的走不出去！”
“行了！”王不留行低聲道，“看來黑獄中並不是我們想的那麽簡單，生入死出，生入死出，難道我們真的要困在這裏不成？”
“大不了拆了它！”
王不留行想了想道：“黑獄中深不可測，如果我們用強的話，怕是會驚動這裏的僵屍……幾千年了，關押在黑獄中的僵屍，絕不是我們能夠對付得了的，看來我們隻有一個辦法了。”
“怎麽做。”
“找方巍吧，”王不留行歎口氣道，“他是唯一能夠全身而退的人，也許隻有他能帶我們出去。”
“找他？”江藥娘反對道，“我們好不容易從那小子手裏拿來了鬼眼，如果再回去找他，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再說了你看他現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找他也是白找。”
“我去試試，”王不留行道，“方巍這個人雖然詭計多端，但是人品還是可以信任的，再說了，當年我們把玉璽借給他，他還欠著我們一份人情，出去之後，就算鬼眼歸他了，我們問他‘借’，想必他也不會真的當麵駁我這個大師兄的麵子吧。”
“你真心實意地把他當師弟，我看他未必當真把你當師兄。”
王不留行苦笑一聲道：“那你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
沒等江藥娘反對，王不留行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走到方巍的身邊，推了推依然懷抱唐婉，一動不動的方巍，“師弟。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可是當王不留行的手觸碰到方巍的瞬間，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方巍的整個人，連同唐婉，一並化作了灰燼……
“該死！”王不留行臉色瞬間大變，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間一陣轟鳴之聲傳來，整個山洞地動山搖。
“怎麽回事。”江藥娘等人連忙上前。
可是王不留行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如同癡了一般，反複念道：“我早就應該想到，我早就應該想到了……”
“怎麽了？”
山洞搖搖欲墜，幾乎快要塌陷了一般，可是王不留行依然臉色煞白，任憑江藥娘等人如何呼喊都是充耳不聞。嘴裏隻是反複念叨：“我早就應該發現不對勁了，從我們進入黑獄的時候，我就應該發現不對勁的……”
“到底怎麽回事！”
王不留行猛地扭過頭，看著身邊的江藥娘，眼睛中露出了深深的懼意，緩緩地吐出了四個字：“精，衛，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