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你都未曾見過

  “刷！”紫玲玎驟然間暴起，將那條龍尾猛地朝著王雲光甩去，王雲光早有準備，手中那杆大旗往地上一插，單手輕輕一握，而人影已經一閃，消失在大旗席卷之中，隻有留下來一道殘影。


  方巍也是同時後退，但是那把殺生刃不由自主地抓在了手中。


  方巍的手在顫抖，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手中這把殺生刃的刀刃會向著眼前這個“人”，這可是自己最親愛的人的母親，自己最尊敬的人的妻子啊。


  龍尾去勢不絕，唰的砸在石壁之上，巨大的落石轟轟而下，聲震如雷，但是這鬥室之中仿佛無人聽到一般，仿佛一點點聲音都不存在，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不存在。


  嘈雜的石室中充滿的是讓人壓迫到了極點的靜謐。


  “你……終於要殺我滅口了……”終於，一個壓抑的聲音響起，帶著三分戲謔，三分嘲弄，三分悲戚和一分無可奈何的心灰意冷。


  “我殺你，並非要滅口，而是，不允許你侮辱一個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你們，卻得不到半分承認的白眼狼！”紫玲玎深吸一口氣，道，“王雲光，你真的是一頭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你們……”王雲光深吸一口氣之後仰天長笑道，“你們……你終於承認，你和唐方是‘我們’……而你口中的這些白眼狼，是‘你們’了，沒錯，你們是你們，我們是我們。你說的一點都沒錯！”


  “前輩，我們時間不多，請你盡快把這裏的事情搞清楚，否則，我不保證外麵會發生什麽！”方巍沉聲道。


  “外麵會發生什麽，你覺得她會在意嗎？”王雲光嘴角泛起一絲嘲弄的笑意，“就算是整個人世間天翻地覆，她又怎麽會在意？你覺得一個人會在意一隻螞蟻的生死嗎？在她的眼中，外麵那些終日蠅營狗苟的人，比一隻隻的螞蟻還不值得憐惜！”


  方巍搖頭道：“我不相信紫前輩會是那種冷血無情之人。”


  “修道者，存天理而滅人欲……當一個修道之人，以天理為追求的時候，人欲二字對他們來說就顯得是多麽的無足輕重，紫玲玎，我承認你曾經是龍虎山曆代掌教中最出色的幾個之一，但是你愛上了唐方，一個僵屍！”


  說到最後，王雲光扭頭看著方巍，一字一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方巍依然不肯相信王雲光的一麵之詞，勉力辯解道：“我不相信，唐方前輩當年為了保存人道存亡，付出了太多，如果不是唐方前輩，那麽我們人道早就已經斷絕了！”


  “不錯。”王雲光冷冷地道，“但是我寧願從那一日起，人類就已經斷絕了！”


  方巍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王雲光，啞聲道，“前輩何以見得！”


  “因為我寧死，也不願意成為他人圈養的畜生！”王雲光麵色慘然，道，“方巍，你早就已經明白，我們現在身處何地，人在何方了吧！”


  “我知道，我們在屍鬼村中，整個人類都在屍鬼村中苟延殘喘……但是當年也是因為法海滅世，將輪回打碎，人界失序，沒有了因果輪回，所以唐方前輩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所以王前輩你如果因此而怪罪唐方前輩和紫前輩的話，我認為你如此做，就太過牽強了。”


  “紫玲玎是如何跟你解釋這個輪回的。”王雲光問道。


  方巍沒有回答，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想聽王雲光如何做解釋。

  王雲光當然也知道方巍不想回答，他緩緩道：“天命玄鳥，降而生商……這就是這個輪回的源頭……這裏有唐方創造的輪回，其實所謂的輪回，隻不過是那些沒有任何道法或者道法膚淺之人眼中的輪回罷了，這輪回並非真正的輪回，你知道，我知道，紫玲玎知道，黃老知道……七人眾知道，還有很多人都知道，我們都在配合著你演戲，因為你以為我們無法反抗，因為這裏是屍鬼村，是僵屍亙古駐守的屍鬼村，而唐方是僵屍真主，是屍鬼村的主宰，他們怕他，所以假裝活著，至少還活著，不是很好嗎？”王雲光嘿然一笑道，“至於死後，那是死後的事情了。”


  “假裝活著……”方巍渾身輕輕一震，不由得想起了七人眾中魏家老者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創造一段曆史，比創造一個輪回要簡單得多……


  隻是當時自己並不明白，現在陡然記起，似乎觸摸到了什麽……


  屍鬼村中根本不存在輪回！

  “這就是你紫玲玎、唐方、還有唐憶三人合謀的一個陰謀！”王雲光目光如炬地看著紫玲玎，“而很明顯，這個陰謀馬上就快要實現了，因為一步一步，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們故意把山河社稷圖留給了鄔蠹，又把龍脈的秘密傳給了你們一手炮製出來的璽……一旦當年十殿閻羅拚死布下的保護人道最後一絲壁壘被突破了的話，那麽……你們目的就完全達到了！”


  目的就完全達到了，可是他們的目的是什麽呢？


  方巍不由得問道：“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王雲光看著方巍道：“他們要通過你的手重塑輪回！”


  “難道不應該是這樣嗎？難道你希望我們一直在這個生活下去嗎？”方巍大聲道，“重塑輪回，不正是你們一直在奮鬥的目的嗎？”


  “是，我也想回到過去，”王雲光大聲道，“可惜此輪回並非彼輪回……那不是屬於我們人道的輪回，而是屬於僵屍的輪回！”


  方巍脫口問道：“什麽意思？”


  “人道滅，僵屍興！”王雲光一字一句道，“當人道最後一絲屏障被你打破之後，人道便再無人道，三界六道也便再無三界六道，這個世間唯一存在的主宰就是有僵屍道！”


  方巍嚇得冷汗直流，如果這一切是真的話，如果自己真的去孤注一擲地那麽去做了的話……


  那後果豈不是……自己豈不是要成為人道的千古罪人了……不，不會是千古罪人了……因為已經沒有人道了……


  終於，很久沒有說話，一直在聽的紫玲玎開口了：“你知道為什麽老鼠不怕大象嗎？”


  方巍原本想從紫玲玎口中聽到反駁，想紫玲玎告訴自己一切不是真的，但是沒有想到會聽到這種荒誕的問題。


  沒有任何人回答，紫玲玎自己徐徐回答了，“老鼠怕貓，是因為他知道貓是自己的天敵，而貓怕豺狼，是因為知道自己不是豺狼的對手，而豺狼害怕大象，是因為豺狼知道大象一腳可以踩死自己，但是老鼠不會害怕大象……是因為它連和大象做對手的資格都沒有。在它的眼中，大象或許隻是一根粗粗的繩子，或者隻是一塊大大的石壁，又或者是四根柱子……它連大象的實力都不了解，又怎麽會害怕。”


  “你都沒有見過，又怎麽會害怕？”紫玲玎看著王雲光道，“但是你沒有見過的一切，唐方都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