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叛國通敵
現下天色漸晚,衛敕雖平靜無虞,可昭和帝此時宣她,必是有要事。
寧珂略一沉吟,也不推辭,什麽都沒拿便跟著衛敕匆匆趕進宮去。忠粹殿向來是後宮寢殿,外臣鮮少有能入者,看來這次事發緊急,連向來避諱這些的昭和帝也不得不暫時拋卻這繁瑣禮儀了。
然而在踏上那三十三級玉階的時候,寧珂如風的腳步也生生的滯住。
三十三級玉階,成就了她無限的光耀與得意,也埋葬了她所有的單純與美好。
一瞬間的失神。
許是體察到寧珂的心不在焉,跟在身旁的衛敕輕輕叫了一聲,“寧大人,皇上就在裏頭。”
寧珂垂眸輕笑,“知道了。”
斂起心神快步走進忠粹殿,九足雙耳黑石小鼎仍舊燃著蜜羅香,手捧宮燈的宮人屏息垂首跪在帷幔前,即便是聽見寧珂邁步進來的聲音也沒有絲毫的動容,仿若一具具活色生香的傀儡。
除了藕荷色宮裝的那人。
藕荷色的宮裝在一幹青色宮裝中本就最為耀眼,可此時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垂首跪侍的時候,她倏忽抬起頭掃了一眼寧珂的動作就更為奪目了。
衛敕跟在寧珂的身後,低低喝了一聲,“素絡!”
素絡一驚,慌忙垂首跪好。然而那名字卻是深深刻在了寧珂心上一般,便不由得又扭過頭多看了一眼。似乎還記得,那年謹小慎微擇言而談的女子,脫口便說出了“蝴蝶夫人”,也由此為她的人生打開了另一扇門。
衛敕打起帷幔恭敬俯身,“大人請。”
寧珂頜首,快步走進,不等行禮便被昭和帝讓到坐上。
“皇上。”
寧珂雖坐下,卻並不失儀態,隔了那明明滅滅的燈火對著昭和帝拱拱手,便靜等著昭和帝說話。
霜華濃重,層層的寒氣透過窗欞門縫極盡所能的鑽進來,玻璃罩內的燈芯似乎也感應得到外界的寒氣,搖曳似鬼火。昭和帝沉吟不語,然那麵色卻並不好看,鬥大的影子被宮燈映在身後的了牆上,仿若飄蕩不安的幽魂。
好冷。
寧珂打了一個哆嗦,再次抬眸看向昭和帝。
昭和帝卻打開一封奏折遞過來,“這是此次春闈的主試名單。”
寧珂掃了一眼,但見還是禮部的一些主事和清貴文人,便笑了笑,“皇上安排即可。”心中卻知道,昭和帝宣她前來,斷不可能隻是為了春闈之事。
所以並不多話,隻是等著昭和帝說。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昭和帝遞過另一封奏折來,“有人說禮部尚書張全叛國通敵,不知寧大人以為何意?”
寧珂卻是一驚。
年幼時,京中的官兒接觸的少,唯一知道的便是這禮部尚書張全,聽聞也是清高自傲之人,由此與爹爹交好,也得罪了不少權貴。尤其是年年主持的春闈,絕不會給那些隻憑恩蔭的人一絲機會。
這樣的人,怎麽會叛國通敵?
“怕是有心人的誣告。”寧珂斂袖,麵上的笑容卻分明僵硬了起來。
昭和帝卻闔目靠在了軟墊上,“聽聞不僅僅是他,還有江南織造林江……可林江的脾性,朕最是清楚,怎會做出此等事來?隻是無風不起浪,朝中大臣派係分散,卻有幾派聯合上書請弑林江,朕不得不防。”
“這張全素來與林江交好……”
昭和帝頗有些喋喋不休的意思,寧珂卻垂了眸,不想再聽。
這世上大約是沒人能比她還了解她的爹爹的,林氏一族若要論起來,還是北周開國的功臣,隻是到了林江一代,子弟零落,林江又是個有骨氣的,寧憑自己也不願借力於恩蔭,故而本該享二等爵位,卻隻做到了江南織造一職。
開國者叛國,說出來,誰又相信?
寧珂冷笑一聲,“皇上大約還不知道江南織造衙門此刻亂成了什麽樣子,沒有了林大人的壓製,那些下人們也要起來鬧上一鬧了。尤其織造太監孫康,陰奉陽違,欺上瞞下,據說,迫於他的淫威,許多工匠寧願冒著誅九族的危險四處逃亡也不願在織造局繼續做下去了。”
“當真?”寧珂的話讓昭和帝駭然。
“臣豈敢有所隱瞞?”寧珂垂眸。
“那為何織造局送上來的貢錦還一年多似一年,就連沈覺也常讚孫康治理有方?”昭和帝仍舊覺得寧珂不可信,羅列了他自以為充足的證據來反駁寧珂。
“怕都是些無辜百姓的心血。”寧珂嗤笑,“沈相身處皇城,怎能設身處地的查看到江南情形?偶有失誤也可諒解,皇上不必苛責。”
昭和帝正要說話,侍立在外的衛敕忽然高聲叫了一聲,“皇上,齊王殿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