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又起風雲
寧珂下意識扭頭便去看四周,一絲絲靜寂的空氣曳過,四下裏寧靜的沒有一分一毫皇宮內院的樣子。忽而便自嘲的笑了笑,連衛敕都是他的人,他又怎麽能不知道哪條路上、什麽時候有沒有人?即便是有人,差了衛敕交代一番,誰還又敢出現在這裏?
“臣不敢。”
仍舊是精心琢磨過的淺淺笑意,又糅了矜持自傲與疏離淡漠融在其中。
然這笑卻是讓容楚十分的不高興起來,伸了手便去揉寧珂的唇畔,悵然歎道,“你一直這樣笑著不累麽?”
“勞王爺掛心,臣不累。”寧珂仍舊垂了眸,清清淺淺的笑著。
“向下撇撇多好看。”容楚又去揉寧珂的唇角,帶著幾分悻悻與懊喪。
寧珂的笑意卻忽然僵住,世間人都求笑口常開,然而這人,卻讓自己勾起的嘴角向下撇撇,當真是何居心呢。於是便鎖了眉別過頭去,“我隻求相安相樂。”
“可我不想你活的這麽違心。”
月色清涼如許,斑駁樹影中透出一角飛簷,簷上鴛鴦交頸,珍珠倒懸,朱紅宮燈影影綽綽,金碧輝煌,仿佛人間仙境。這樣的繁華旖旎之態,除了瓊華宮,莫複如是。
一瞬間的靜,寧珂的思緒便順著那意態飛揚的簷角回了那恍若一夢的日子。
良久,容楚低聲道,“如歌,不要活的這麽累,我隻希望你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普通人?
寧珂忽然冷笑一聲,螓首半偏,於那不甚明朗之中去瞧容楚看似認真的神色。夜色漸濃,昏暗中男子的眼神愈發的深邃而難以捉摸起來,渾身散發的尊貴卻不可接近的氣息,這樣的天之驕子!
“終有一日我會做回普通的女子,可普通的女子,終要有普通的人來配。”寧珂垂了眸,笑意如水,卻涼的讓人心驚,“誰都希望過平安寧靜的日子,朝起炊煙,晚依飛霞。渴了,身旁有人送來我愛喝的茶水;困了,枕畔有人攬我於懷;便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伴我的人也會日日裏念著我,無論身處何地,我都不會孤單。”
“可是殿下,您能拋下所有與我去做那個普通人麽?”
寧珂噙了笑,眸中的水霧一汪汪的散開,帶了幾分戲謔幾分認真,怔怔的盯著容楚,漫天繁星銀練如河,此刻都不及女子眸底璀璨半分。
高處不勝寒,可是登了那至高之處,又有幾人舍得下來?
她篤定了他不會,他的心,從來都隻係在皇權大位、萬裏河山之上,步步為營時時算計,即便是他想要後退,那些為了他的錦繡前程而犧牲的冤魂們也必不允許。
“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人。”容楚鬆了手,放寧珂出了自己的懷抱,“不甘寂寞,就比如鯤鵬斂翅以待颶風,一日風起,便可扶搖之上,九天萬裏任你我踏足。”
“是嗎?”
寧珂緊走幾步,回眸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不勞王爺掛心了,臣這就回府。”
……女子笑意變幻莫測,前一刻猶自帶了責問與詰難的得意,可一眨眼,她依舊是那個以泰若淡然聞名皇城的少年國相,唇角勾起一如既往的弧度,躬身行禮,快步出了深紅高牆。
容楚撚著指間熟絡的、漸漸涼卻的溫度,輕笑一聲,回了忠粹殿。
沒有人知道那一晚的忠粹殿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或許是父子深情促膝談心,又或許,僅僅隻是你來我往兵不厭詐。
隻是在第二日退朝的時候,寧珂被昭和帝單獨留下。
再出去的時候,寧珂神色匆匆,連接幾日裏告假不再上朝,更甚至,推辭了垂詢殿顧問侍應之職,安安心心的回了國子學做他的侍講,閉門謝客,大有遠離朝政之意。
容靖難得的托人去給寧珂送了一對青花瓷的蓮形鎮紙,可是那人前腳剛進了秦王府的門,寧珂後腳便托人給送了回來。容靖跳腳大罵,隻說往後定不再與寧珂接近絲毫,隻是不等幾日,便又遣了人請寧珂前去秦王府一敘,這次寧珂沒再拒絕。
隻是又有好事的人說,那日在秦王府,容靖還請了長平帝姬,席間長平幾句話又惹得寧珂不快,好好的一頓飯便如此生生的耽擱了下來。寧珂甩袖而去,自稱再不與秦王府的人親近半分。
“沒有了?”容楚斜倚窗下,手中捧了一卷《花間詞》,笑意淺淺。
“是,近日來就隻有這些傳聞。哦對了,還有人奇怪,您為何不再拉攏寧大人了。”紫練垂手,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隻有在容楚麵前,他才能做回到暗衛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