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今夕何夕(容楚)
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陷入夢魘的沼澤。在那一望無際的絕望之中,隨處可見的,隻有那張最為熟悉的容顏,熟悉到,每每瞧見後宮新塞進來的人後,總會下意識的與她比較一番。 如歌…… 如今距離那場大雪,又是三年,你到底在哪裏? “皇上,您又在喝酒。”衛敕接過我手中的杯子,語氣裏滿滿都是責怨,“若是她……” 若是她……衛敕瞥見我一瞬間恍惚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夜風推開窗子冷冷的灌進來,指尖一刹那冰涼。若是她……若是她還在,她可會怪我? 她永遠不會知道,她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我日日以辛辣的酒灌進五髒六腑,任憑劇痛浸襲全身,是麻醉,也是自責。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昭元三年裏,我人前是風光聖明的君主,每每到了晚間,便任憑思緒拽著回憶一次次的遊曳在那瓊華宮、忠粹殿裏,仿若再無半點聲息的幽魂。 看著衛敕轉身掩上了窗,我將手中的酒杯擱在了書案上,“你退下吧。” 多少次夜寐而起,仿佛又回到了那些青蔥的歲月之中,歡聲笑語裏,那豔若天光的絕世笑顏,依舊綻開在我的身旁。然而伸手,觸到的,卻隻能是無限的冰涼。 原來,我已經沉寂了這麽久了…… 原以為的幸福,也不過是早晨第一絲的亮光灑進來的時候,所驚破的南柯一夢。 吹熄了燈,把自己牢牢的裹進錦被之中,我已經到了我所想要的高度,隻是我沒想到,這萬人之上絕頂至高之地,沒了她的陪伴,會是這麽的孤單。 有一種愛情,注定是用來等待的。 就如同我深切的相信,如歌,你還沒有殺了我,怎麽會舍得消湮在史冊之中,隻留下“以女身入相第一人”的簡單字眼?你的才智與驚世容顏,注定不會成為北周史冊上的流星,注定要在這紛紜眾生之中,照徹一番天寬地廣。 這一年的冬天,竟然是這麽冷…… 冷到凍住了我全身上下所有的經脈血液,隻能靠僅存的一點回憶,點燃我對舊時的相思不熄的火焰。 恍惚間,我似乎到了一個曾經熟悉的地方,紅漆的門柱旁,一簇簇微枯的草瑟瑟在冷風之中,有人裹著大紅羽氅,背對著我站在那簇草前,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出現。 然而,隻是一瞬,我便聽見她說,“殿下可看夠了?” 夠?怎麽會夠? 我從藏匿了我身形的地方走出去,徑直走到她的麵前,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摸樣,她的大紅羽氅,鬢間的深紅玉珠,紅唇輕綻如花,在這不算是太冷的冬天中,如同鮮亮的焰火,溫暖了我心底最為脆弱的角落。 萬千思緒沉浮心間,然而幾次張開嘴,卻不知道哪句話最為重要最應該說出口,隻能掩飾般的打開折扇,對著她淺淺一笑,“好一番長遠計劃。” 如果愛著你是一場夢,我願意在這場夢中,長眠不醒。 如歌,我愛你。 天地為證,日月為牢。 在這一場夢中,無論生離死別,我再也不會離你而去。 這是我對你許下的,前生今世中,最為永久也最為沉重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