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零章 為尋素女登山門 調查方丈謀略深
陳若愚繼續說:我半夜醒來,看見一位素衣素裙的美女站在牆壁旁邊,容貌清麗無比,驚為天人!
??我有些驚豔,拱手施禮自報姓名說:“小姐有禮了,在下叫陳若愚,敢問姑娘芳名?”
??哪知這姑娘像是沒有聽見似的,並不理會,而是環顧四周,神色迷茫。
??我又自我介紹:“在下是一名畫師,敢問姑娘為何深夜至此?有何貴幹?”
??那姑娘依舊不理不睬,反而轉過臉去,側麵對著我。
??我細細一想,這寺廟是清淨場所,怎會有女子出現?而且半夜三更地來找自己?自己睡覺時明明已經反鎖了門,她是怎麽進來的?
??我心頭大震,驚駭不已,再看那女子,竟然憑空消失不見了!
??我嚇出一身冷汗,再也難以入睡,思忖著這女子怕是個鬼!
??但女子的清麗確實少見,我深深地印在了腦海中;我再難入睡,索性起來,展開紙張,飽蘸濃墨,把女子茫然四顧的倩影畫了下來!
??我心情既緊張又激動,奮力揮毫,既快且準,很快那姑娘迷茫的形象十分傳神地畫在了紙上。
??我一揮而就,很快畫成,擱下畫筆反複觀賞,歎息道:“如此傳神之作,我此生恐怕再也繪不了這麽好的畫了。”
??住了三天,我離開香積寺後,再次進了洛陽城擺攤賣畫,這次卻比較順利,攜帶的畫作賣出了大半,價格還賣得不錯。
??我有了錢,不免輕狂起來,買了幾身新衣服,住進客棧,上酒樓吃飯喝酒,結交當地的名流。
??誰曾想小偷很快盯上了我,竟然尾隨著我進了客棧,趁我酒多酣睡,把我的銀兩、衣服、書籍等等隨身物品全部帶走,隻留下幾幅畫扔在地上,揚長而去!
??第二天我酒醒,看著滿屋狼藉,急忙喊來客棧老板要報官。
??客棧老板怕報官影響他做生意,一再勸我算了,並且給我免掉了房錢,還送我一些碎銀,讓我離開。
??我心知作案的是慣偷,我一個外鄉人報案了也沒多大用,不會很快破案的,於是隻好聽客棧老板勸,收下了碎銀,卷著僅剩的幾幅畫離開客棧,再次到街頭賣畫。
??好在我夜宿香積寺時畫的那副畫作還在,無奈之中給我一些安慰。
??說也奇怪,這次我遭竊之後,竟然一幅畫也沒賣出去!等了半天,才來了這位老者王元山。
??王元山細細看了我鋪在地上的幾幅畫,又問我可還有精品?我就把藏在懷裏的那幅素女圖給他看。
??誰知王元山一眼看去臉色就大變,顫抖地問我,這幅畫是哪來的?
??我告訴他是我自己畫的,他竟然一把扯住我,問我要女兒!
??我感到莫名其妙,我又不認識他女兒;他又問我,那畫中女子現在何處?我又答不上來,於是王元山就拉著我來到縣衙,說要告狀!
??陳若愚斷斷續續地說完,端起茶杯喝茶。
??嵇康問:“王元山老伯,陳若愚說的可是實情?”
??王元山說:“大人,陳若愚所說,大體不差。隻是他畫作上的那位素女,正是我失蹤了三年的女兒王嬌娥!試問陳若愚要是沒有見過王嬌娥,怎麽會畫出她的真形?所以我懷疑是陳若愚拐走了我的女兒,我自然不能放他走,帶他來見官。”
??嵇康眼睛一亮,問:“王元山老丈,你的女兒是何時失蹤?可是在香積寺失蹤的?”
??王元山一聽眼淚流了下來,說:“大人,我的女兒失蹤已經整整三年了!我的老伴過世得早,隻剩下這個閨女和我相依為命,我女兒王嬌娥三年前就失蹤了,不過不是在香積寺失蹤的!”
??嵇康勸慰道:“老人家,先別哭,你喝口茶慢慢說,你女兒到底是怎麽失蹤的?”
??王元山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說:“三年前,我和女兒王嬌娥一起去進香,本來是坐轎子上山的,女兒覺得轎子顛簸,執意要下來步行。
??於是我讓轎夫在山下等候,我陪同女兒登山進香。
??目的地倒確實是香積寺,但是剛走到半山,忽然山崗上竄下了一隻吊額金睛猛虎,嚇得我魂飛魄散癱倒在地!
??那虎卻不來傷我,一口咬住了我的女兒王嬌娥,我女兒早已嚇暈過去,被那猛虎銜走了!
??我坐在地上大哭,半晌才回過神來,下山喊來轎夫幫忙,手持棍棒,四處尋找我女兒的下落,卻毫無蹤影!
??當然我也去了山頂的香積寺尋找,寺裏的僧人勸慰了我一番,說猛虎神出鬼沒,誰也不知道它的洞穴在哪裏。
??我放聲大哭,悲痛得不能走路,被轎夫架下山去,送回家中。
??到家後我大病一場,病了一年多才好些,仍是思念女兒,悲痛不已!
??我又靜養了一年多,才完全康複;今天出來散步,看見陳若愚賣畫,我無意中一看,竟然發現了我女兒的畫像,你說我要不要找陳若愚要女兒?”
??嵇康聽完沉吟片刻,說:“似乎你女兒的失蹤與香積寺有關?我們何不一起去香積寺一探?”
??陳若愚為了洗刷自己,王元山急於找到女兒,都十分讚同。
??於是嵇康點起八名衙役,又多帶了兩匹馬,讓王元山和陳若愚一起騎上,前往香積寺。
??一行人登山來到香積寺,隻見寺前一座大香爐,香火旺盛,上香的絡繹不絕,人來人往。
??小沙彌見到官府中的人來到,慌忙報於方丈了塵。
??了塵不知何事,連忙披上袈裟,隆重地帶著僧眾出來迎接。
??嵇康亮明身份,手下八名衙役中派去了兩個,把守著香積寺的山門,隻許進,不許出,引起香客的混亂,個個呆呆地看著嵇康一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了塵呆呆地請問,大人光臨山門有什麽事?
??嵇康直截了當地說:“方丈,這位王元山老人的閨女在你香積寺附近失蹤,我要搜查寺廟,但又不想對佛祖不敬;麻煩你把寺裏的僧人全部集中到偏殿,再把花名冊拿來,我要一一清查人員。”
??了塵不敢怠慢,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吩咐旁邊的首座去召集僧眾,自己親自去方丈室取花名冊。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寺中僧人慌慌忙忙地集合到了偏殿,了塵方丈也把花名冊取來,雙手呈給嵇康。
??嵇康捧著花名冊,走進偏殿,一一點名。
??眾僧倒也乖巧,嵇康喊道一個,就有一個人站出來應答,直到嵇康喊到了名單上最後一名:稟信。
??嵇康連喊兩聲稟信,都沒有人答應,嵇康扭轉頭問旁邊站立的了塵:“方丈,這稟信人去了哪裏?”
??方丈了塵說:“大人,稟信因為耐不得寺裏清苦,偷偷地吃肉喝酒,屢犯清規,已經被我遷單了,趕出寺廟去了。”
??嵇康問:“稟信既然已經不是你廟裏和尚,為何他還在花名冊上?”
??方丈了塵歉然說:“是小僧疏忽,沒有及時將他名字劃去,大人見諒。”
??嵇康沉吟片刻,對了塵方丈說:“你且帶我去他房間裏看一看。”
??了塵方丈一愣,隨即應道:“大人這邊請,請隨我來。”
??嵇康舉步向前,六名衙役扈從,陳若愚和王元山老人也跟隨前往。
??僧人中也有人好奇地跟去,被了塵方丈發覺,轉頭喝道:“你們去做什麽?各回各的職司上去!”
??僧人們都不敢再跟,各自散去;了塵方丈領著嵇康一行,來到後殿左邊的僧寮,拿出鑰匙,打開最裏麵一間,推開門請嵇康進去看。
??嵇康漫步走進去,一進去就覺得塵土味撲鼻,十分不舒服,屋子裏還有股怪味,顯然好久沒人住了。
??嵇康四下打量,這僧寮極其簡陋,一床一桌一張木凳,兩條粗布被子,一個粗瓷茶壺、一個缺了口的瓷杯,此外別無他物。
??嵇康漫不經心地走到桌旁,以身體擋住視線,悄然端起茶壺看了看,壺身落滿了灰塵,但是把手上卻很幹淨,缺了口的茶杯也灰塵甚少,顯然是有人用過!
??嵇康不動神色,轉身問了塵:“方丈,這稟信是何時被遷單趕出寺廟?才除了吃肉喝酒,還犯了什麽事?”
??了塵沉著臉說:“稟信吃肉喝酒,是我佛門弟子不能容忍的!半年前他就被趕出山門,再也沒回來過,其他倒沒有什麽過惡。”
??嵇康眼神四處打量,忽然隱約覺得了塵的床上,除了兩條粗布被子,床單下隱約還墊著什麽,有些不大平整。
??嵇康心裏一動,對了塵說:“煩請方丈去把首座請到這裏來,其他人都到僧寮外麵等候,我要靜一靜。”
??了塵一愣,不知道嵇康要他喊首座做什麽,又不敢多問,轉身去請。
??其餘人等,奉命退出僧寮,到外麵等候。
??嵇康快步走到稟信的床前,霍然掀起床單,一下子愣住了!
??床單下麵,赫然披著一張虎皮!而且虎皮平平整整地鋪在床板上,顯然被人睡在上麵多時,壓平了。
??嵇康心中尋思,稟信一個出家人要鋪墊虎皮做什麽?難道為了取暖?
??嵇康猛然心中靈光一現,王元山的女兒王嬌娥是被猛虎銜走,這稟信的房間裏出現完整的虎皮,兩者之間有沒有聯係?
??嵇康毅然拿起平鋪在床上的虎皮,仔細一看,目瞪口呆!
??這張虎皮顯然經過人為的加工,四隻虎爪內側都用羊皮縫了個袋子,嵇康試著把手足塞進去,闊綽有餘!
??嵇康又試著趴在地上,手足並用走了幾步,一點也沒有掛礙!
??嵇康心中無比震驚,原來這虎皮是扮虎用的!這稟信有重大的嫌疑,隻是此人已在半年前離開香積寺,不知去向,要找他倒是不易。
??嵇康正在躊躇,忽然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是方丈了塵領著首座回來了。
??嵇康連忙把虎皮放回原位,蓋上床單,做在木凳上等他們進來。
??一會兒功夫,方丈了塵領著首座來見嵇康。
??嵇康一看,了塵有四十多歲,首座卻足足有五十歲了,顯得清瘦蒼老,垂手不語站著。
??嵇康心生一計,對方丈了塵說:“方丈,請你再去把寺中維那請來,我有話問他。”
??了塵一愣,又不得不去,出了房門走了。
??嵇康指著空床對首座說:“你坐到那床上去,我有話問你。”
??首座依言,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下。
??嵇康說:“首座和維那是寺廟裏輔佐方丈的重要職司,你和維那各自管些什麽?”
??首座答:“首座是四大班首之一,其地位僅次於方丈和尚,常由叢林中德業兼修者充任。首座是東、西兩序的首領,其職掌是代住持統領全寺僧眾,即‘表率叢林輔翊住持。分座說法,開示後昆。坐禪領眾,謹守條章。齋粥精粗,勉諭執事。僧行失儀,依規示罰。老病亡歿,垂恤送終。凡一眾事。皆得舉行,如衣有領,如網有綱也。’
??首座的職責主要可概括為兩方麵:一是輔佐住持,按住持所囑處理大小寺務,處罰維那或知客舉出的犯規僧徒,督責眾執事各盡其職。二是給眾僧作表率,如自己所住寮舍要做到單帳衣缽掛放整齊,吃食不能挑精厭粗,走路要步履從容,按時休息,早睡早起等。
??維那是寺院中的綱領職事,掌理眾僧的進退威儀,非但要佛門的規矩熟,而且要喉嚨好,資格老,正如戲台上掛頭牌的角色,一切的節目都要靠他安排。今日寺院的維那,則僅於舉行法會、課誦時,擔任眾僧的先導,掌理舉唱、回向等事務。”
??首座說完,嵇康冷不丁地問:“稟信在寺中執掌什麽職司?”
??首座一愣,回答說:“不敢隱瞞大人,我做首座多年,沒見過稟信幾次麵!花名冊中確實有這個人,我也問過了塵方丈,方丈說,稟信修持不好,愛吃肉喝酒,經常把他關在寮房裏喝令參禪,不能輕易放他出來,怕他帶壞了其他弟子。”
??嵇康一驚,沒想到首座都沒見過稟信幾次麵,這稟信越發地神秘!
??這時外麵又有腳步聲,是方丈了塵帶著維那過來了。
??嵇康對首座說:“請你做件事,你下去召集弟子們商議,有沒有人知道稟信的底細?是從哪裏來的?去了何處?我過會找你。”
??首座合十施禮,轉身出去了。
??方丈了塵領著維那進來,嵇康指指空床,請他二人坐下。
??維那不知道床單下墊著虎皮,坐上去屁股一軟,臉上一愣;方丈了塵卻顯然輕車熟路,徑直坐了上去,麵無表情。
??嵇康看在眼裏,問:“維那,稟信這人你應該熟悉,他參加過幾次法會?都會唱誦些什麽經文?”
??誰想維那回了一句:“大人,稟信被方丈關在這寮房裏參禪,連飯食都是方丈親自送與他,稟信並沒有參加過法會,也沒聽他誦過經文。”
??嵇康一驚,旁邊的方丈了塵坐不住了,連忙說:“大人,是這樣的,稟信生性頑劣,愛吃肉喝酒,酒後還無德,尋釁滋事!我怕他擾了僧眾的清修,故而將他關在這寮房裏,喝令參禪打坐,飯食大多是我送來給他吃,令他精進用功。”
??嵇康說:“哦?稟信是哪裏人?為什麽遷單逐出寺去?”
??了塵答:“稟信是我的家鄉人,在家鄉就經常酗酒鬧事,打架鬥毆,家裏人沒辦法,才送他來寺廟裏磨磨性子。我怕他壞了大眾的修行,就把他關在這間寮房裏苦修,打坐參禪,不讓他外出。誰知半年前他趁我疏忽,偷偷溜下山去,喝醉了酒才回來,吐得滿屋子酒味!一怒之下,我把他遷了單,趕出寺廟,從此下落不明。”
??嵇康問:“那麽處理稟信的事,為何寺裏無人知曉?”
??了塵說:“這事說來丟人,是我收留他出家,他又不守清規,我也覺得顏麵無光,就沒有聲張,故而沒有幾個人知道。”
??嵇康點點頭說:“這事不怪你,眼看到傍晚了,我帶來十個人,你去安排一頓素齋讓我們充饑,當然,香火錢不會少給,我去大雄寶殿瞻仰瞻仰,你去準備齋飯。”
??了塵的心鬆弛下來,以為蒙混過關了,轉身走了。
??嵇康領著一行人又回到偏殿,找到了首座,問問情況。
??首座說:“稟大人,我問過了許多僧眾,卻無人知曉稟信的來曆!
??嵇康一驚,問:“難道那麽多僧人,沒人見過稟信?”
??首座答:“稟信深居簡出,經常在寮房裏打坐,也不參加法會,偶爾出現一次,也是沉默寡言。不過倒是有人見過他左手小指斷了一截,也問起過他怎麽受的傷,他一句不答轉身離去.……”
??嵇康沉吟良久,問:“稟信被遷單趕出寺廟的事,你們當中有沒有人知道?”
??首座說:“這事是方丈單獨決定的,我們也是事後才聽方丈說。因為稟信平時幾乎不與人說話,也難得看見他一次,所以根本無人關心此事,若不是大人來問,我們幾乎都忘卻了這個人!”
??嵇康自言自語道:“這稟信如此神秘,究竟是什麽來路?難道一點蜘絲馬跡都沒有?”
??首座忽然說:“大人,我聽得一名僧人說,稟信住的那間寮房,經常是門鎖著,裏麵卻有動靜,十分奇怪!還有更奇怪的事,稟信那間房夜裏常常傳來挖地的聲音,不知道是做什麽事?因為方丈親自送飯給稟信吃,兩人關係非同一般,其他僧眾也不敢去問方丈,隻是暗中納悶。”
??嵇康聽完,沉吟半晌,忽然豁然開朗,轉身對身後六名衙役說:“你們六人,快去找鋤頭、鐵鍬等工具,挖掘稟信的房間!”
??六人領命剛走,方丈了塵興匆匆地趕來,對嵇康說:“大人,齋飯準備齊備,請大人和屬下去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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