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九章 巧斷新娘錯嫁案 公子又逢仙人跳
嵇康先來到錯婚案的馮書強家,馮書強正氣呼呼地臥床養傷。
??嵇康走進他的臥房,隻見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端著藥碗,正伺候他吃藥。
??嵇康心知這就是進錯了門的新娘王姑娘,仔細端詳她,隻見她舉止凝重,低眉斂眼,倒像個冰清玉潔的閨中女子。
??馮書強看見嵇康,氣憤的扭轉過頭去,不和他答話。
??嵇康也不生氣,坐在他的床沿說:“馮公子,你莫要煩惱,你咆哮公堂,大罵曹嘉大人,就算去告禦狀也沒用,是你不對在先。”
??馮書強怒道:“曹嘉是個什麽狗官?我要回自己的妻子單姑娘有錯麽?”
??嵇康笑著說:“可是單姑娘和你身邊的這位王姑娘一樣,都進錯了門,舉辦了婚禮,又過了一夜,誰能保證她們的清白?你一味地要回單姑娘,可你的父母同意嗎?親朋好友會怎麽看?”
??馮書強聽完,仔細想了想,是這麽個理,慢慢冷靜下來。
??馮書強轉頭看著嵇康,問:“那麽依大人之見,該怎麽辦?”
??嵇康看著他問:“你是不是非要娶回單姑娘?”
??馮書強說:“我隻是咽不下這口氣,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成了別人的老婆!”
??嵇康點點頭,說:“那麽我去龍叔薔家裏一探,看他是什麽態度,再作計較。”
??馮書強賭咒發誓說:“大人,我真是沒有碰過嫁錯門的王姑娘,不信你問她!”
??嵇康看看旁邊的王姑娘,王姑娘害羞地低下頭,卻重重地點點頭。
??於是嵇康囑咐馮書強好好將養身體,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出門騎馬,奔龍叔薔家而去。
??去龍叔薔家要過一條河,嵇康騎馬來到渡口,看見渡船正要開拔,急忙喊艄公等一等。
??艄公看了看嵇康說:“客官,你人可以渡河,馬卻不能帶上船,須留在岸上。”
??嵇康一怔,問:“這是為何?”
??艄公說:“馬兒畢竟是畜生,它看見船上這麽多人,萬一撒潑撂起蹄子,踏倒了渡客,可不是玩的。”
??嵇康無奈,隻好把馬拴在河岸邊的一棵柳樹上,隻身上了船。
??好在今日風和日麗,又是順風,一袋煙的功夫渡船就過了河。
??嵇康最後一個下船,向老艄公問了龍叔薔家的路,離渡口隻有兩裏路。
??嵇康快步而行,不一會兒來到龍叔薔家。
??龍叔薔家境一般,小門小戶,也沒有家奴,門直接開著。
??嵇康站在門口,看見院子裏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站著,心事重重的樣子,在院子裏踱步。
??嵇康敲敲木門,喊道:“請問龍叔薔在家嗎?”
??男子一怔,轉身走了過來,打量打量嵇康說:“我就是龍叔薔,先生素不相識,找我有事?”
??嵇康點點頭,從懷裏掏出官印給龍叔薔看了看。
??龍叔薔一看大驚,連忙把嵇康請進家中,倒頭便拜。
??嵇康扶起他說:“龍公子無須多禮,此處是私宅,我穿的是便服,以賓客之禮相見即可。”
??龍叔薔忙說:“大人快請屋裏坐,您是五品大夫,比縣令大人職位還高,理當叩拜。”
??嵇康微微一笑,走進堂屋裏坐下,這時一個身上還穿著喜服的姑娘走了過來,給嵇康上茶。
??嵇康打量打量她,麵容清秀,有股子儒雅的氣質,舉止落落大方。
??嵇康主動開口問:“姑娘就是單姑娘吧?你知不知道昨日進錯了人家,嫁錯了郎?”
??單姑娘盈盈一笑,說:“大人就是為此事而來的吧?”
??嵇康點點頭說:“直言相告,你本來是應該嫁給馮書強的,他娶的是龍公子的妻子王姑娘,你們女方兩家都送錯了新娘,真是陰差陽錯!”
??單姑娘說:“大人來此,莫非是馮書強有異議?要我歸還給他?”
??嵇康笑道:“正是如此,姑娘真是聰慧!馮書強告到了官府,要求你和王姑娘各歸其夫;縣令大人勸他,已然拜堂圓房,不如將錯就錯,各自過日子。”
??單姑娘說:“大人,不管馮書強怎麽想,我是絕不會再嫁到他家了!”
??嵇康試探地問:“看上去,似乎馮書強的家境好一些?”
??單姑娘斬釘截鐵地說:“他家再有錢,我也不可能嫁他!自古烈女不嫁二夫,好馬不配二鞍,我與龍公子已經拜堂、圓房,怎麽可能再嫁給馮書強?”
??嵇康笑道:“姑娘莫非與龍公子已經成就了夫妻之實?”
??單姑娘說:“不!龍叔薔雖然家貧,卻是個正人君子,他入洞房後和我說話,發現我不是他要娶的王姑娘,連根指頭都沒碰我,我坐在床上,他坐在椅子上過了一夜,我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嵇康沉吟道:“龍公子既然如此正派,發現娶錯了妻子,為何不把你連夜送回龍馮書強家?”
??單姑娘說:“昨夜忽然起了大風,非擺渡不能過河,艄公早已回家休息了,我無法過河。龍公子本來要把新房讓給我睡,自己去朋友家借宿一宿,是我見外麵風大,讓他就在新房裏坐一夜,我也坐了一夜。”
??嵇康沉吟道:“隻是這一夜一過,如白布染色,許多話就說不清道不明了。”
??單姑娘說:“我明白大人的意思,無非是外人懷疑我們把生米煮成了熟飯對吧?我倒不擔心這個,我自幼父母就告誡我守貞,七歲的時候就在胳膊上點了守宮砂,不信請大人察看!”
??說完單姑娘卷起左手袖子,露出一顆紅豔豔的守宮砂。
??嵇康讚歎道:“單姑娘守身如玉,卻又不羨富貴,真是難能可貴。龍公子你對這事有什麽打算?”
??龍叔薔施禮說:“大人,在下正為這事發愁。那馮書強雖然是我同窗,但人很是執拗,人稱一根筋。他脾氣大,家裏又有錢,我一直擔心他不肯善罷甘休!”
??嵇康說:“你對錯嫁到你家的單姑娘是否滿意?”
??龍叔薔說:“單姑娘知書達理,溫柔賢淑,我很是滿意,隻是怕那馮書強不肯善罷甘休!”
??嵇康點點頭說:“既然你們二位表明態度,我就好辦了,你們一起隨我走,去趟洛陽縣衙。我再派人把馮書強和王姑娘傳來,給你們調解一番。”
??龍叔薔大喜,說:“如此甚好我們這就隨大人出發去縣衙。”
??嵇康問:“你們是步行還是騎馬?”
??龍叔薔說:“大人,我家家貧,買不起馬匹,等我跟鄰居借頭驢子前往。”
??龍叔薔說完匆匆地去借驢子了,嵇康轉頭對單姑娘說:“姑娘可會騎驢子?”
??單姑娘笑道:“奴家家貧,不但會騎驢子,還會拉著驢子推磨磨豆腐,嘻嘻。”
??嵇康笑著說:“這就好辦了,我是騎馬來的,等過了河我和龍叔薔同騎一馬,你騎驢子前往縣衙。”
??單姑娘淺淺一笑,說:“那我把這身鮮豔的喜服換下,穿身素雅的衣服去,省得馮書強見我有些姿色,非要把我換回來。”
??嵇康暗暗讚許,單姑娘年紀輕輕,不貪富貴,慮事周到,確實不錯,應該幫她一把。
??過了一會,龍叔薔借了一匹驢子回來,三人一起出發,來到渡口。
??大河上麵,渡船正往岸邊駛來,龍叔薔連忙牽著驢子走到渡口邊等候。
??一會兒渡船靠岸,船上的乘客也走光了,老艄公卻攔著龍叔薔的驢子不讓上船。
??龍叔薔一再商量,說願意給雙倍的船錢,老艄公還是不肯。
??嵇康忍不住火起,走過去掏出官印對老艄公亮了亮,說是官府辦案,任何人不得刁難!
??老艄公立刻換了副笑臉,也不要雙倍船錢了,幫著把驢子牽上了船。
??龍叔薔扶著單姑娘上了船,嵇康早已一躍上船。
??老艄公立刻解開纜繩,撐船離岸,又蕩起雙槳往對岸行去。
??嵇康拿他打趣:“老艄公,為何不等船上客滿了再走?”
??老艄公忙說:“大人公務在身,耽擱不得,小老兒不敢怠慢,立刻開船了。”
??嵇康暗暗發笑,卻掏出了一錠碎銀,算作船錢。
??劃了一陣槳,船隻泊岸,老艄公身手矯捷地放下跳板,請眾人登岸。
??龍叔薔扶著王姑娘走上跳板,王姑娘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咯咯咯,本姑娘從小在河邊長大,六歲就會遊泳了,走起跳板那是如履平地,還要你扶?”
??說完之後,單姑娘一溜煙地走過跳板,走到岸上,反而是龍叔薔搖搖晃晃地走上跳板,有些膽怯。
??上得岸來,嵇康與龍叔薔同騎一馬,直奔洛陽縣衙。
??曹嘉看見嵇康回來,仔細詢問了經過,立刻派衙役去傳馮書強和王姑娘。
??曹嘉和嵇康小聲商量說:“馮書強真是個一根筋!他娶的單姑娘已經在龍公子家過了一夜,十有八九被破身了,他還鬧著非要把單姑娘要回來做甚?”
??嵇康笑道:“單姑娘小時候就點了守宮砂,還真是個黃花閨女!不過我看單姑娘和龍叔薔情投意合,也不嫌棄龍家家貧,倒是一對佳偶天成,我很想成全他們。”
??曹嘉點點頭說:“馮書強上次大鬧公堂,被我責打一番去,正懷恨在心,我也不想見他,幹脆由你審理便是。”
??說完曹嘉轉身走了,嵇康隻好坐在公案後麵準備審理。
??過了一會,馮書強和王姑娘來了,馮書強一見龍叔薔就勃然大怒,上去一把扯住龍叔薔的衣襟,罵道:“好你個狗崽子!我娶的妻子單姑娘錯送到你家,你就敢把她留下過夜?為何不立即送回我家?我與你沒完!”
??龍叔薔連忙解釋說:“馮兄,那天發現娶錯新娘時已經是深夜,風急浪大,渡船又停開了,實在無法送新娘單姑娘去你家,你不也是沒把我娶的王姑娘送來嗎?”
??馮書強氣急敗壞地說:“現在你強占了我的妻子,我要告你!”
??嵇康勸解道:“馮書強,你也錯娶了龍叔薔的妻子王姑娘,不如將錯就錯,各自回家過日子吧。”
??馮書強倔強地說:“不行!我家大業大,我的妻子讓龍叔薔這個窮秀才娶了去,我的麵子下不去!”
??嵇康淡笑道:“哦?你真認為你比龍叔薔強?”
??馮書強傲慢地說:“當然!不信可以讓兩個新娘自己選擇夫婿!”
??嵇康笑問:“萬一兩個新娘都選了你,你豈不是娶了兩個妻子?”
??馮書強哈哈大笑,說:“我家還有些錢財,兩個妻子又不是養不活她們!”
??嵇康趁機說:“那麽讓兩個新娘自己選擇,她們選誰,你就娶誰,雙方都不得反悔!龍叔薔,你可同意?”
??龍叔薔有點猶豫,但是單姑娘笑盈盈地望著他,用眼神給他示意,於是龍叔薔也答應了下來。
??這時嵇康說:“空口無憑,我已寫好了字據,你們雙方看看,都沒有異議就在上麵簽字畫押,日後誰都不許反悔。”
??兩對男女都無異議,於是各自畫押。
??嵇康收好字據,問:“王姑娘和單姑娘,你們各自選誰?”
??王姑娘連忙說:“我選馮書強,雖然我錯嫁到他家,但他彬彬有禮,新婚之夜並沒有侵犯我;他人品好,家境也不錯,我願意嫁給他。”
??嵇康點點頭,說:“既然你做出了選擇,那麽你站到馮書強身邊。”
??王姑娘笑眯眯地走了過去,嵇康又問:“單姑娘,你選擇誰?”
??單姑娘笑道:“我選龍叔薔,龍公子知書達理,雖然家寒了點,但他是個正人君子,新婚那夜知道我錯嫁到他家,他靜坐了一夜,根本沒有碰我。”
??馮書強一聽氣急敗壞,吼道:“你竟然選他個窮小子?真真氣死我了!你怕是那晚和他嚐了魚水之歡,心中戀戀不舍吧?!”
??單姑娘微微一笑,伸手擼起左手的袖子說:“馮公子嘴下積德,莫要血口噴人!我這是小時候母親親手給我點的守宮砂,我至今仍是處子之身,不信可以請個媒婆來驗證!”
??馮書強頓時語塞,吵嚷道:“我想不通!那窮小子有什麽好!你竟然看上他!”
??嵇康一拍驚堂木,喝道:“馮書強,住嘴!你已經簽字畫押了,自由擇偶不得反悔!現在判決王姑娘歸你,單姑娘歸龍叔薔,退堂!”
??馮書強不敢再吵,領著王姑娘走了;龍叔薔和單姑娘對視一眼,跪下感謝嵇康的成全之德。
??嵇康笑著扶起二人說:“你們真是一段奇緣!我祝賀你們,這錠銀子權當賀禮,你們收下過日子吧。”
??說著嵇康從懷裏掏出五十兩一錠的銀元寶,遞給龍叔薔。
??龍叔薔和單姑娘連忙推辭不要,嵇康硬塞給他,二人才千恩萬謝地收下。
??剛剛送走二人,一個文質彬彬的秀才失魂落魄地進來報案,說遭遇了“仙人跳”。
??嵇康看她可憐,讓他坐下慢說,還給他泡了杯茶。
??秀才自我介紹說叫許彥章,家在江南,奉父親之命進京城遊曆,看能不能伺機弄個官當。
??其實許彥章生在富戶人家,吃穿不愁,衣食無憂,又是這家的唯一繼承人,根本沒有讀書做官的打算。但他的父親可不這麽想,老人家知道,財富固然重要,但要想耀武揚威,還必須做官。因此父親連催帶哄地打發兒子進京,期盼他弄個官當,好光宗耀祖。
??可許彥章則把父親的囑咐當成了耳邊風,一出門就給拋在了腦後。他一路上遊山玩水,曆時兩個月方才到得京城。
??找到一個舒適的客棧住下後,許彥章不去拜師訪友,切磋文章,結交權貴,而是首先遊覽都城的各處勝跡,品嚐京畿有名的小吃和酒菜。
??這一天風和日麗,許彥章外出喝酒歸來,看見路邊有一處院落,門口站著一個少婦,正倚著門框朝街對麵觀望。
??那少婦二十歲左右的年齡,瓜子臉,白淨麵皮,唇紅齒白,極是耐看;隻是她黛眉微鎖,麵帶倦容,一副愁腸百結的樣子。
??許彥章一看意蕩神馳,酒壯色膽,上去搭訕。
??許彥章大大咧咧地走到少婦麵前,深施一禮說:“大姐,我是進京辦事的秀才,酒後口渴,想討碗水喝,行嗎?”
??那少婦倒也善良,說聲:“請稍等”,就回屋裏端出一碗水來。
??許彥章接過水碗,趁機摸了一下少婦的手,然後心猿意馬地喝完水,還想再搭訕兩句;不想那少婦卻說:“兄弟,你身上帶著酒味,看來酒喝得不少,還是早早回去歇息吧。”然後收了碗,徑直回屋裏去了。
??許彥章悵然若失,心裏感歎,這位美少婦不僅容貌可人,心地也善良體貼,如果能與這樣的少婦同床共枕,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許彥章滿腹惆悵地回到客棧睡了一宿,第二天起來,眼前全是那少婦的倩影,心思都在那少婦的身上!
??可是素不相識,怎麽接近那少婦呢?許彥章前思後想,恰好吃過了早飯就下起了蒙蒙細雨。
??許彥章一看樂了,自己的行囊中帶了不少江南特產進京,就取了幾方絲綢手帕帶在身上,又去那少婦的家。
??那少婦正坐在門樓下,兩手托腮好像想著心事,抬頭看見許彥章過來,不由得麵色一驚。
??許彥章不等那少婦開口,搶先說道:“大姐有些意外是吧?我今天過來,一是避雨,二是感謝大姐昨天的施水之恩。”說著拿出幾方絲綢手帕遞了過去。
??少婦臉色暈紅,推讓說:“不就是一碗水嗎?有什麽好感謝的?還讓你冒著雨跑來,下次不可這樣。”
??許彥章聽了心裏甜滋滋的,趁著少婦伸手接手帕時,用小指在對方的手心裏撓了一下,以作試探。少婦心裏明白許彥章的意思,麵帶不悅地說:“我是良家女子,有夫之婦,兄弟切不可造次。”
??許彥章也有些臉紅,連忙說:“我是拿你當姐姐看的,自然不會心存他念。姐夫在何處高就?小弟從外鄉而來,很想結交幾個本地的朋友,讓小弟認識一下姐夫才好!”
??少婦看似厚道,不知道許彥章在繞著彎子打聽她的家庭情況,她老老實實告訴他;為了生計,丈夫常年與人結伴在甘肅做生意,一年隻回來一兩次。她獨守空房,好不寂寞,每日站立在門口,向西了望,盼夫歸來,以解相思之苦。
??許彥章一聽大喜,有機可乘!就對少婦說:“姐姐,我就住在西邊不遠處的悅來客棧,來京城遊學曆練,姐姐若是有什麽為難之處,可以去客棧找我。我閑暇無事時,也可以過來陪陪姐姐。”
??少婦卻連忙搖頭說:“不可不可!孤男寡女老往一起湊,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須知人言可畏,我家鄰居又喜歡撥弄是非。”
??碰了釘子的許彥章悻悻而歸,但是並沒有就此罷手,以後又來過幾次,噓寒問暖,送些小禮品。
??那少婦倒也奇怪,對送去的小禮品稍作推辭就收下了,隻是每當許彥章露出挑逗之意時,少婦就婉言拒絕。就是不肯上套!
??許彥章又拿出銀錢作誘餌,少婦卻正色說道:“我又不是娼家,斷不會拿身子換錢的!”許彥章束手無策,漸漸地去少婦家門口的次數就少了。
??誰知過了幾天,少婦竟破天荒地去客棧找許彥章,請他為自己的丈夫寫一副挽聯。
??許彥章大驚,忙問其故?
??原來少婦的丈夫去山裏收購藥材,不小心摔下了萬丈深淵!山陡澗深,同去的夥伴也不敢冒死下去收屍,隻把喪訊報了回來。因為沒有屍身,少婦隻好請人繪了丈夫的遺像供在靈堂裏,並請許彥章撰一副挽聯,以寄托哀思。
??許彥章就問她的丈夫平生有什麽事跡?少婦說他丈夫生前是個孤兒,艱難度日,沒什麽出名的事跡。
??許彥章又問,有沒有人幫她料理後事?這一問問到了痛處,少婦哭訴道,自己親戚不多,驟逢劇變,不知道該怎麽辦。
??看著少婦哭得梨花帶雨,許彥章心中不舍,主動跑前跑後地幫助料理後事。
??因為少婦的丈夫沒有屍身,也就沒買棺材,在郊外買塊墳地,把那遺像和幾件遺物埋在土裏,建立一個衣冠塚了事。
??通過這件事,少婦感激許彥章,和他親近了許多。
??許彥章成了少婦家的常客,有事無事都往那裏跑。等燒完了七個七,許彥章就開口向少婦求婚:“姐姐,為了避人口舌,我們幹脆結為夫妻吧,我也好正大光明地照顧你!”
??少婦沒有拒絕,卻飲泣道:“我一個人養不活自己,也知道早晚是要再嫁的,何況是你這樣知冷知熱的好男人!可是我的前夫屍骨未寒啊……我怕人議論我!”
??許彥章勸道:“既然早晚要嫁,晚嫁不如早嫁。那樣,四時八節我也可以陪你去丈夫墳上共同祭奠了。再說你丈夫也沒什麽親戚,我是明媒正娶你,用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地迎娶你,誰也不好說什麽!”
??少婦猶豫了一會,點頭說:“好吧,但是有一些事情,我要說在前頭。成婚以後,我不去江南,因為住不慣。你是有婦之夫,我也曾是主婦,去了你家隻能做小妾,受大老婆欺淩。再說我吃慣了北方的麵食,恐怕不服江南的水土……”
??許彥章一聽正中下懷,他本也沒打算帶少婦回江南去,怕家裏的父親和妻子都不同意,於是說:“姐姐言之有理,我都依你。我就在京城買住宅子讓你住,讓你當家做主;今後無論是否當官,我都把京城當成第二個家,不讓姐姐受半點委屈!”
??少婦接著說:“還有,我前夫生前做的是小本生意,家裏沒什麽積蓄;京城生活開銷不小,你可都要想好了再說。”
??許彥章拍著胸口說:“我早跟姐姐說過,我家是江南富戶,頗有錢財。此次進京遊曆,僅銀子就帶了三千多兩,起碼夠開銷一兩年的。”
??話說到這份上,少婦就點頭答應了婚事。
??許彥章喜出望外,選擇了一個黃道吉日,請雙方幾個親友在酒店吃了喜酒,算作婚宴;少婦梅開二度,成了許彥章的新娘,許彥章把行囊搬了過去,少婦的臥室就成了洞房。
??第二天上午,許彥章看著酣睡的少婦,心裏甜滋滋的,親自上街采購菜肴,又親自動手做了幾個江南風味的菜,想給少婦帶來快樂。不料酒菜剛剛上桌,一個三十來歲的大漢風塵仆仆地破門而入,扯嗓子叫道:“老婆,我回來了!”
??少婦聞聲色變,好像活見鬼一樣瑟瑟發抖:“難道是我丈夫?他不是死了嗎?”
??話音剛落,大漢已經走進了客廳,他掃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看到兩個手足無措的男女,滿腹狐疑地問:“這男子是哪裏來的賓客?”
??少婦脫口回答:“和你同去的夥伴說你掉下萬丈深淵摔死了!而我又無力養活自己,隻好改嫁於他。”
??大漢怒吼道:“我又沒死,何來後夫之說?”
??許彥章滿腹狐疑,戰戰兢兢地問:“這位大哥,你真是她的前夫嗎?你不是死了嗎?怎麽又活生生地回來了?”
??大漢暴跳如雷,衝上去一個巴掌甩了過去,許彥章立刻腫了半邊臉。大漢吼道:“我是這少婦的丈夫,這間屋子的主人!你竟敢乘虛而入,霸占了我的老婆?你他媽的找死!”
??許彥章伸手抹去嘴角的流血,隻覺得眼冒金星,解釋說:“你不是在陝西收購藥材時摔死了嗎?得了你同伴報回的凶信,還是我幫助料理了你的後事,然後才娶了你的老婆……”
??大漢撲上去又是一頓拳腳,罵道:“你敢咒我死?我先揍死你!”
??少婦哭喊著拚死拉開大漢,許彥章早已被揍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他不敢掙紮,也不敢辯解,隻能閉上眼睛裝死。
??隻聽少婦說:“這人所說句句是實,堂屋裏給你設的靈牌可以作證。隻可恨你那同伴報信不實,奴家才有改嫁之舉,卻不怪這位公子。”
??大漢不依不饒地罵道:“同伴先到家鄉,隻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竟當真了!我不怪你,可是這家夥居然鳩占鵲巢,淫人妻子,實在是無恥!現在要麽將他打死,洗我之恥;要麽綁他送交官府,讓他斯文掃地,身敗名裂!”
??少婦連忙跪下求情:“夫君,念在他也是無辜的,真心喜歡我才娶我,放他一條生路行嗎?”
??大漢思忖片刻,長歎一聲說:“就依你。”隨後狠狠地踢了許彥章一腳!
??許彥章心裏萬分感激少婦,但是身上劇疼,一下子昏了過去。
??等許彥章悠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發現自己躺在郊外的小路上,身上的財物卻不知去向。
??一個早起進城賣菜的老漢喚醒了他,問清了他的遭遇,歎息道:“後生,隻怕你是著了他們的道兒了!”
??許彥章連忙追問,老漢告訴他,這城裏有一夥暗娼與無賴合夥,專門以色相設局;暗娼裝成良家婦女模樣,單等外地人上鉤,然後男的出馬玩仙人跳,劫走錢財。
??許彥章掙紮著站了起來,憤憤地說:“我去官府揭露這夥騙子,將他們繩之以法!”
??老漢說:“隻怕你已經找不到他們了!”
??許彥章蹣跚著找到少婦家,那裏果然人去屋空,大門上新貼了“出租”兩個字。許彥章叫開隔壁的門詢問,人家卻問他是不是要租那所房子。
??許彥章氣得差點暈倒,立刻來縣衙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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