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四章 鄔先生定計奪書 熱河行宮亂成粥
第三天,康熙早朝,太子、皇子、文武群臣跪了一地。
??康熙俯瞰了一陣,緩緩開口說:“雍郡王,追繳國庫欠款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胤禛出班奏道:“皇阿瑪,截止昨日晚上,庫銀已全部追回!”
??康熙看了胤禛一會,說:“怕是不盡然吧?十貝勒胤珴還不出錢,在前門大街上賣古董,還鞭打田文鏡,被關進宗人府圈禁,是八貝勒替他還的錢!還有部分官員,實在沒錢還,是朕借給他們的銀子。“
??胤禛立刻跪倒在地,滿麵羞愧。康熙繼續說:“田文鏡辦事勤勉,這是好的,但是查仔細了嗎?工部侍郎桑沛,借了國庫十萬兩銀子,到民間放高利貸謀取暴利,月獲利五千兩!田文鏡查了嗎?禮部侍郎圖愣森,刑部侍郎鄧元方,借了國庫的錢,利用漕運衙門的船做買賣,賺了大筆銀子,卻沒錢還國庫欠款?這二人四處置買莊園良田,田文鏡查了嗎?該查的沒查清楚,改緩一緩的,卻操切地催款,弄得朝廷滿朝風雨!以上三名官員立刻革職拿問!田文鏡處事不當,著革去現職,調陝西以七品知縣任用!”
??胤禛連忙跪奏:“皇阿瑪,田文鏡前次江南籌款有功啊.……兒臣用人不當,自願辭去雍郡王的爵位.……”
??康熙皇帝打斷他說:“不要再說了!真心為朝廷辦事的,朕自然不會虧負他!那個年羹堯,辦事得力,朕升他為四川提督,官階從一品,稱得上是封疆大吏!胤禛,你還做你的雍郡王,散朝!”
??胤禛無語地退出來,被太子胤礽攔住,說:“四弟,到我府裏坐坐。”
??胤禛看看太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隻好隨他來到太子府。
??剛剛坐穩,太子神色驚慌說:“四弟,出大事了!”胤禛忙問什麽事?胤礽說:“之前你下江南籌款,我免掉了江南鹽道任伯安的事你還記得麽?”胤禛點點頭。
??胤礽接著說:“任伯安是九貝勒胤禟的門人,背後有八貝勒胤禩撐腰,算是八爺黨人。我曾聽你說,他手中有一本《百官行述》,記載了許多官員的劣行!為了重新當上江南巡鹽道,任伯安托了幾批人找我,不惜拿《百官行述》與我交換。這次追款,我為了填上五十萬兩的窟窿,賣了六名肥缺,剛好得銀五十萬兩。但是皇阿瑪已經有所察覺,我想盡快弄一筆錢,還給那六位官員,這樣日後就是事發,我沒有拿他們的銀子!本來我與任伯安的說客已經達成協議,任伯安把《百官行述》交給我,再加五十萬兩銀子,我讓他還做江南巡鹽道。可是不知為何,八貝勒胤禩得到了風聲,用什麽手段脅迫了任伯安,任伯安又反悔了,非但不給銀子,還要把《百官行述》交給八弟,讓八弟用來威脅我!《百官行述》中記錄的貪官,有不少是我的手下,八弟要是把這時捅給皇阿瑪,怕是我的太子之位不保!”
??胤禛大吃一驚,說:“任伯安竟如此反複無常?難道《百官行述》中沒有八爺黨的人?”
??胤礽說:“應該也有,可是這《百官行述》要是落到胤禩手上,他自然會把他的黨羽名字除去,然後再呈給皇阿瑪禦覽,這可如何是好?”
??胤禛想了半天,說:“茲事體大,事關朝局的穩定,待我回去與鄔先生商量商量,明日給你答複。”
??胤礽無可奈何,親自把胤禛送出府去。
??胤禛回到府中,立刻找鄔先生商量,鄔先生沉吟道:“任伯安出爾反爾,必定是有什麽把柄在胤禩手上,不得不聽命。但任伯安為官多年,也是個老狐狸,老夫猜測,這《百官行述》很可能還在任伯安手上,他不會輕易地交出去。如今隻有走一步險棋,派人去任伯安家中,槍來這本書燒了,朝廷才得太平,太子才得無事!”
??胤禛點頭道:“是這麽回事,可派誰去,以什麽名義去任伯安家中取書呢?任伯安做了多年江南鹽道,手中有的是錢,家裏必然請了許多豪客看家護院,普通人去,根本見不到任伯安本人!”
??鄔先生想了想,笑道:“現成的一個人,四爺為何不用?他就是年羹堯!”
??胤禛吃驚道:“年羹堯外放四川提督了,你的意思是讓他帶兵跨省去江夏鎮?不妥,這個不妥,違犯朝廷的製度了!”
??鄔先生分析說:“按規矩,年軍門是不能帶兵跨省辦案,可刑部在太子手裏,要是太子以刑部的名義下達命令,命令年羹堯帶著五百名四川綠營軍趕到安徽南部的江夏鎮,捉拿任伯安,事後再把這道命令燒了,有誰會發現?隻要《百官行述》送到太子手上,誰還去管這書是怎麽來的?”
??胤禛沉吟良久,心中暗暗讚歎鄔先生出的是一條妙計,但是也留了個心眼,拿到《百官行述》後,直接燒了!因為書上牽扯的官員太多,要是交給太子,太子會拿他來勒索官員謀利,要是交給皇上,又會大興牢獄!
??恰好這時,年羹堯進來了,跪在胤禛麵前,向主子辭行。胤禛把年羹堯拉到一旁,交代了這件事情,年羹堯說:“四爺,我趕到四川赴任,還要培養自己的親信,再帶五百親信去江夏鎮辦差,來回起碼要三個月!”
??胤禛笑道:“不急,你辦好了直接來找我便是。你遠赴外任,攜帶家眷不便,就留在我府中,我和福晉自然會照料她們。”年羹堯心裏愣了一下,這有點拿家眷做人質的意味了,可是嘴裏不敢說,給胤禛磕了個頭,回去收拾行囊。
??康熙四十六年秋,康熙看著暢春園裏的落葉,忽然興起,傳旨太子和所有的阿哥、十歲以上的皇孫,一道去熱河,一邊狩獵,一邊會盟蒙古諸王。
??不想到達熱河的第一條晚上,就出了大事!
??皇妃鄭春華隨駕來到熱河,住得院子裏太子胤礽不遠,胤礽知道皇阿瑪晚上都要批示奏折到深夜,抓住機會,帶了貼身小太監小柱子來到鄭春華的院子裏。一進屋胤礽就抱住鄭春華求歡,鄭春華心裏害怕,連說:“不,不,皇上近在遲尺.……”
??胤礽近來連遭不順,心中煩悶,不由分說,把鄭春華抱起,扔在床上,和衣撲了上去!
??偏巧這晚康熙批奏折批累了,信步走出來散步,一看看見胤礽的太監小柱子站在妃子鄭春華的院子門口,大感奇怪,就走過去看。
??小柱子一看嚇得魂飛魄散,也不敢進去報信,嚇得扭頭溜走了!
??康熙大怒,想抬腳進去看看,想想又不妥,太子淫戲母妃,這事傳出去太丟人了!康熙臉色鐵青地轉身回房,命令太監李德全:“快,把鄭春華派人送回皇宮,打進冷宮,朕不想再看見他!還有,太子來求見,一概不見,朕沒臉見他!”李德全不敢多問,轉身去辦,太子胤礽嚇得半死,匆匆回到自己的住處,徹夜未眠!
??第二天,熱河行營大帳中濟濟一堂,蒙古諸王獻上赤金如意,同時求見太子請安。
??康熙說:“太子病了,八貝勒胤禩,四貝勒胤禛,代朕賜宴。”說完拂袖而去!
??蒙古諸王都很納悶,往年都是太子陪宴,今年怎麽換了章程?但是不敢多問,就和幾位皇子杯觥交錯,攀談套近乎。
??皇子們暗地裏議論,照這個苗頭,太子胤礽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大家紛紛猜測,新任太子,到底是八貝勒胤禩,還是四貝勒胤禛?除了十三貝勒胤祥看好胤禛,其他阿哥都覺得胤禩有戲!
??一頓飯吃了一個時辰,忽然營外空地上鼓聲大作,太監李德全隨即進來請諸位皇子、皇孫和蒙古各部王爺,說狩獵開始了!
??眾人趕到帳外一看,空地上搭起了一座高台,康熙皇帝一身戎裝,頂盔貫甲,一身的肅殺之氣,說道:“今天狩獵,朕準備的賞物是這把蒙古王公進貢的赤金如意,哪位阿哥、皇孫射中的獵物最多,這把赤金如意就歸他所有!”台下頓時議論紛紛,阿哥們交頭接耳,這個賞物太貴重了!按朝廷規矩,蒙古王公進貢的赤金如意,隻有皇上和太子才配擁有,皇上拿來做賞物,看來是要以武功定新太子了!
??隨著康熙一聲令下,阿哥們翻身上馬,蹄聲大作,馳向圍場,頓時卷起滾滾黃土!
??康熙站在高台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半個時辰後,命侍衛清點成果。
??侍衛騎馬去點視一番,回來稟報:“皇上,大阿哥射殺獵物七隻,三阿哥射殺獵物四隻,九阿哥射殺獵物六隻,十阿哥射殺獵物九隻,十四阿哥射殺獵物十三隻,十三阿哥射殺獵物十八隻,八阿哥活捉獵物十一隻!四阿哥沒有打獵,說是身體不適!”
??康熙站起來問:“你們大家夥說說,這柄赤金如意該賞給誰?”蒙古王公站起來說:“陛下,臣以為,賞物應該賞給八阿哥!上天有好生之德,八阿哥既得到了獵物又不忍殺生,所以臣以為,賞物應該賞給八阿哥。”
??台下一片附和之聲,忽然胤禛的兒子弘曆站出來說:“皇爺爺,蒙古王公說得不對!”
??康熙莞爾一笑,問:“弘曆,你倒說說,哪裏不對?”
??弘曆說:“我大清以馬上得天下,沒有廝殺,怎來這萬裏江山?皇爺爺一生殺死獵物無數,難道也是不仁慈?春天萬物生長,應該慎殺,如今是秋天,萬物蕭條,狩獵不算殺生,是提醒我大清子孫勿忘文治武功!”
??康熙哈哈大笑,說:“弘曆,你小小年紀,懂得卻不少。你倒說說,皇爺爺一生殺了多少獵物呀?”
??弘曆平時早受過鄔先生的教導,熟讀康熙寫過的文章,熟知康熙的事跡,當即娓娓道來,如數家珍:“皇爺爺共射殺了一百三十五隻老虎,一百三十二頭野豬,九十六隻狼,二十五隻豹,二十頭熊,十隻猞猁猻,還一天射死過三百一十頭豬,還有不計其數的麋鹿!”
??康熙龍顏大悅,看了弘曆半晌,又問:“那打獵到底對不對啊?小弘曆?”
??弘曆答道:“對的,天生萬物,各有其命。農民就該種地,獵戶就該打獵為生,動物野獸就是給人吃的!皇爺爺是我大清第一巴圖魯(勇士),就該龍禦天下,殺些野獸算什麽?”
??康熙暗暗高興,胤禛有子如此,才堪大用!於是故意問:“弘曆,你看這把赤金如意該賞給誰?”
??弘曆說:“皇爺爺,孫兒認為,這把如意應該還給太子!太子是儲君,名分早定,阿哥們狩獵好,頂多是個將軍,這如意,應該歸太子所有!”
??康熙想不到小小的弘曆如此識大體,哈哈大笑一陣,說:“朕看,各位阿哥都不配得這把如意!八阿哥過於仁慈,有做作之嫌;十三阿哥獵物最多,卻隻顧獵殺,缺乏仁義。朕現在把這柄如意賜給弘曆,你等可有看法?”
??諸位皇子都不敢作聲,胤禛心中狂喜,連忙拉著弘曆上前磕頭謝恩,接過如意。
??太子胤礽心裏狂怒,卻不敢說話,想想相好的鄭春華被遣送回京,皇上遲早要找自己算賬,回到住處,前思後想,越想越怕!
??其他幾位皇子也沒閑著,十三貝勒胤祥和胤禛一起飲酒,都為太子的處境擔憂,邊喝邊長籲短歎。胤祥準備吃過晚飯,去找太子促膝長談,看如何挽回聖意,問四哥去不去?胤禛沉思良久,說:“我們兩個是有名的太子黨,若是一起去看太子,就怕八弟他們密報皇上,說我們圖謀不軌!不如你先去探探太子的意思,然後我再去見太子。”胤祥歎了口氣,心知四哥是明哲保身,也不好勉強,準備喝完了酒就去看太子。
??八貝勒胤禩、九貝勒胤禟、十貝勒胤珴、十四貝勒胤禵也聚在一起飲酒,都對太子失寵幸災樂禍。九貝勒胤禟膽子最大,想了想走進內室,仿造太子筆跡,寫了一封太子手諭出來,交給八貝勒胤禩看。胤禩打開一看,大吃一驚,手諭竟然是調隨行護駕的陵普將軍,帶兵入宮保護皇上!
??胤禩吃驚地說:“九弟,李德全公公已經暗中送信給我了,太子與鄭春華通奸,這是重罪!你現在假冒太子手諭,調兵進熱河行宮,皇上一定會認為太子要謀反,你偽造手諭,這是要殺頭的!”
??胤禟傲然說:“怕什麽,八哥?太子黨與八哥黨爭寵,滿朝文武都知道,這是個天賜良機,這時不動手,哪還有機會?幾位哥哥兄弟放心,手諭是我胤禟寫的,殺頭我去,富貴險中求麽!”
??胤禩感動得熱淚盈眶,說:“九弟,那你就去吧,一路小心!”
??一個時辰後,鄂倫泰將軍率兵一千,進入行宮,康熙聞報大為震驚!沒有自己的旨意,鄂倫泰擅自調兵,是死罪!
??康熙當機立斷,立刻傳旨,調其他護駕的將軍立刻帶兵進熱河行宮護駕,同時派張廷玉傳旨,加封大貝勒胤禔、三貝勒胤祉、雍郡王胤禛、八貝勒胤禩為親王,先穩住幾個兒子。同時停用太子印信,著直親王胤禔總領行宮宿衛,成親王胤祉總領熱河行營事宜,所有各路護駕兵馬,由以上兩位親王和上書房大臣馬齊共同節製。
??同時下旨,直親王胤禔、成親王胤祉進去見駕,其他王子一概在行宮外候旨,不許離開!
??此事十三貝勒胤祥已經不在胤禛身邊,去找太子了,胤禔趁機煽風點火,說胤礽和胤祥合謀叛亂,去了叛軍當中!
??康熙不大相信,派出十名侍衛去找太子和胤祥,很快在野外找到了二人,原來胤礽恐懼萬分,怕皇帝殺他,硬拉著胤祥去外麵散心,神智已近瘋狂!
??這時上書房大臣馬齊悄悄稟報,各路勤王兵馬已經到達行宮外圍,康熙這才放下心來,傳各位皇子晉見。
??幾位皇子各懷鬼胎,紛紛對太子胤礽發難!九貝勒胤禟怕陰謀敗露,破口大罵胤礽無君無父,調兵謀反,想弑君登基!直親王胤禔仗著自己是老大,以皇長子的身份,痛斥胤礽大逆不道,與父皇的妃子鄭春華通奸,不知廉恥!想激怒康熙廢掉太子,讓自己這個長子繼任太子。十貝勒胤珴推波助瀾,大罵太子賣官鬻爵。老八胤禩不直接罵太子,卻提起太子背後常發牢騷,說自己做了三十年太子,亙古未有!
??胤禛和胤祥竭力為太子辯解,說太子斷斷不會做出起兵謀反的事情,胤祥更是大喊大叫,說無情最是帝王家!
??幾個皇子吵得不可開交,康熙皇帝喝止不住,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這一來皇子們麵麵相覷,反倒不再吵了,上書房大臣張廷玉急忙去傳來太醫,一番施救,康熙悠悠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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