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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雷幫

  佬兒駕駛著汽車,將我帶到一座“城堡”下。


  不是誇大其詞,稱為城堡絕不為過。


  巨大的高牆,大門前佇立著四根“擎柱”,四根柱子支撐著一條龍。


  大理石雕塑的“龍”。其活靈活現不遜色白虎堂總舵裏那隻假虎。


  恍惚間,我還以為到達宮了,真是威風八麵,莊嚴肅穆。


  進入城堡內部,我才意識到,不是我以為,這裏就是宮。


  中心位置有一座寶塔類的建築,最底層設有大殿。


  放眼望去,氣勢磅礴,不可一世。


  佬兒告訴我,這地方以前是清朝的將軍府,後來被雷幫據為己有,又經翻修,成了雷幫的總舵。


  大殿簷前有一塊大橫匾,抬頭觀望,上書:“威–武–廳”。


  這等架勢足可與水泊梁山相媲美了。


  遙想那一百單八將,個個都是魔君下凡,凶神惡煞…


  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踱步上殿,好家夥,今日真叫人長見識。


  殿內寬闊壯觀,大的沒邊兒。四壁繪飾著龍鳳呈祥或是王星君。


  兩旁分別擺放著三把官帽椅,虎臥六個人。


  靜的瘮人,幾乎是針落有聲。


  正中間上座,將軍椅上坐著一個人。


  短發白臉,粗眉環眼,身披虎皮襖,腰挎槍盒,長官靴油亮亮的,相比較,我的靴子就是破爛貨。


  這人隱隱約約顯露出一些帝王氣魄,格外的霸道,單論氣場的話,“大軍師”李文策便稍遜一籌。


  這位皇帝般的人物是誰呢?

  恐怕隻有“大橫把”裴霄龍才可以居中而坐,如此的威風。


  至於那幾個人,應該是雷幫的六位“神雷太保”。


  聞名不如見麵,今日算是識得廬山真麵目了。


  按照“江湖”規矩,裴霄龍的輩分不知比我高出多少層。


  俗話,進廟就拜佛,下山得問路,入鄉要隨俗。


  我單膝下跪,垂首以示敬意,施抱拳禮,恭恭敬敬高聲唱詞:“的孟乾給裴幫主請安了!”


  佬兒走到裴霄龍身邊,伏耳嘀咕了幾句,又拿出銀牌遞給裴霄龍。


  少頃,殿內還是一片寂靜,我有些沉不住氣,心跳愈發急促。


  “馮老哥近來可安好?”


  一個略顯沙啞的嗓音話了,我懸吊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裴霄龍口中的“馮老哥”是白虎堂大當家馮萬鍾。


  我衷音回答:“大當家尊體安好,隻是一心牽念裴幫主。”


  裴霄龍聽罷,哈哈大笑,轉而平靜下來,情真意切的:“回頭代我謝過老哥哥,雖然以往有些舊怨,都讓它過去吧,裴某不是氣之人。”


  看來有戲,裴霄龍沒什麽抵觸情緒。

  我趁熱打鐵,道:“裴幫主深明大義,古人言一笑泯恩仇,看來裴幫主果然是當今英雄!”


  裴霄龍對這一套很是受用,俗話伸手不打笑臉人。


  我擺出一副阿諛諂佞的嘴臉,他這種沽名釣譽,好大喜功的“風雲人物”,最起碼不會排斥。


  不過,這始終是人行事之途徑,我也屬於特殊處境使用特殊手段。


  可是神雷太保貌似不太在乎情麵。


  隻見有一位“急先鋒”從官帽椅上躥起來,氣勢洶洶的朝我走來。


  雖然做足了思想準備,這類情況不難應付。


  出乎意料的是,他快速拔出手槍,子彈上膛,將槍口對準我的腦門,隨時打算享受爆頭的快感。


  我眯起眼睛觀察他的表情,心中一邊揣摩著:這個狗雜碎是不是來真的?


  這人尖鼻劍眉,狼眼猴腮,皮衣軍褲馬靴,體態瘦高,渾身上下透露著凶殘,可謂是殺氣騰騰。


  他惡狠狠的:“就憑一塊破牌子,老子為什麽信你?敢耍鬼八卦,老子崩了你!”


  裴霄龍靜靜地望著我,仿佛也很期待答案。


  如果謊,又被這狗屁太保察覺到,那就是必死無疑。


  吐露實情的話,白虎堂與雷幫將會怎樣先不論,但那位大軍師李文策一定會要我的命。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葉老狐狸喝著洋酒,摟著女人的樣子。


  那都是我拿命換的,畜生,豬狗不如!


  早該崩了葉老狐狸,我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快!什麽企圖!”


  眼前的凶獸近乎狂躁,他已經急不可耐,我的靈蓋馬上要被掀開了。


  古時候荊軻刺秦王,太子丹親至易水皋畔,含淚送行,荊軻高歌一曲:“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慷慨悲涼。


  荊軻也算是萬古流芳了。


  不過,我也可以青史留名嗎?


  我暗暗下了決心,誓死不出賣李文策。


  一口咬死,表明立場:我隻是奉命前來示好拜會,別無二心。


  他們愛信不信,大不了就是個死…


  “弟得令化解雙方恩怨!代表白虎堂與裴幫主結為金蘭!肝膽照日月!仁義震泰山!”


  裴霄龍聽罷,拍手稱快,連連叫道:“好!好!兄弟好魄力!五,不要無禮。”


  冰冷的槍口這才放下,我心中鬆了一口氣。


  裴霄龍一邊走過來,一邊給五使眼色。


  二人眼神之間推杯換盞,五心領神會,歸位坐下。


  我明白裴霄龍的意思,我已經大致得到了他的信任。


  機會隨著他的步伐降臨到我麵前。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錯啊,年紀輕輕膽量駭人。”

  裴幫主,對不住了。


  乘風雷之勢,駕離弦之矢,電光火石間隙中,我抽出匕首完成了任務。


  我趕忙拽出裴霄龍腰間的手槍,一位江湖豪雄倒在血泊中。


  時遲那時快,這一幕前後也就兩秒鍾的光景。


  接下來是以寡敵眾,猛虎戰群狼的戲碼。


  我的戰術是且打且退,激烈的槍聲響徹了大殿,十幾個槍口同時發射子彈,接連不斷。


  作為專業人士,矯捷的身手是必備技能,上佳的運氣是最重要的賦。


  所以我才得以虎口脫險,龍潭餘生。


  其實大腿已經負傷了,中了兩槍,溢出的血在地上畫著歪歪扭扭的線。


  可我拚命的逃,一瘸一拐逃出了這座將軍府。


  神雷太保一聲令下,召集了很多槍手。


  值得慶幸的是,將軍府外邊的道路兩旁堆積著許多油桶,也許是汽油。


  我瞄準油桶,“砰!”的一聲巨響,所有的油桶都爆炸了。


  霎時間,火光直達際,強烈的衝擊波震的我頭暈目眩,耳畔隻能聽到慘絕人寰的哀嚎。


  我隱隱約約看見,李文策帶領著很多人奔來。


  由於爆炸的衝擊,使我的腦袋昏沉沉的,眼前有些模糊,但是那個斯文禽獸的樣子,打死我也不會認錯。


  李文策一夥人紛紛開槍,擋住了雷幫的追擊。


  可我實在撐不住了,漸漸失去了意識,身子一軟,摔在地上暈了過去。


  不清楚過了幾個晝夜,我一直昏迷不省。


  當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燈泡垂在正上方。


  我躺在一個房間裏,不禁疑問:這他娘是哪?

  不會是太平間吧。


  這時,走進來一個穿著仆裝的女人,她告訴我,這裏是賓聚公館,住的大多都是洋人。


  槍傷也經過妥善處理了,想必是李文策將我安置在此的。


  次日,斯文禽獸便來了,付清了之前約定的報酬。


  出於不解,我問李文策,為什麽去救我。


  因為倘若我被打死,對白虎堂是百利而無一害。


  李文策點燃一支雪茄,望著窗外,意味深長的:“我與你們葉處長有十幾年的交情了……”


  原來葉老狐狸和斯文禽獸,許多年以前還是熱血少年的時候,都拜在馮萬鍾的麾下,那個年代幫派子弟隸屬門徒,所以他們兩人是正宗的師兄弟。


  迫於葉老狐狸的麵子,和兩人之間的感情,必然不能棄我於危難中不顧。


  “哎哎哎,行了行了……”我不耐煩的打斷了李文策的回憶。


  沒什麽雅興傾聽這二位大佬以前那些破事。


  李文策已經收買了神雷太保其中三人,接下來會動用“計謀”和“手段”瓦解雷幫。

  不久後,刺殺事件就會平息下去,我就可以在雨鎮安全出入了。


  在賓聚公館待了幾日,這地方如今對我來就是避風港。


  盼星星,盼月亮,外界的滔巨浪總算退潮了。


  白虎堂派人捎信來,經過斯文禽獸的一番運動,憑借著四通八達的人際脈絡,獲得了各方勢力的幫助,消滅了雷幫。


  邁出賓聚公館的大門,迎接了刺眼的陽光,呼吸了自昏迷以後的第一口新鮮空氣。


  但它們無法淨化我內心深處的陰暗,還有身上的血腥味。


  我沿著街道,伴著清風,一瘸一拐的走向楞嚴寺。


  葉老狐狸曾經不允許槍手們去那裏,我總是偷偷的去,因為法空老禿驢聊很有意思,偶爾又很有哲理。


  當今的世界,百姓苦不堪言,國困民艱,佛家那一套好像不怎麽吃得開了,沒人再相信佛祖會保佑眾生。


  所以,楞嚴寺的香客寥寥無幾。


  我不想祈求保佑,我想祈求寬恕。


  每次光顧,我都會捐助不少善款。法空便認為我是財神爺,每每大老遠就笑眯眯的恭迎了。


  老禿驢喜歡忽悠人,第一次登門時,他一本正經的告誡我:“施主,你雙眸間屢屢顯露凶煞,唉,真乃惡兆,你還需多行善事,您為本寺捐一些善款,那必是功德無量,佛祖會銘記於心的,嗬嗬…”


  我心中詬啐:“這哪裏是和尚,這不是強盜嗎?”


  臨走時,一句老禿驢定會出於我口。


  但是,我從來不會吝嗇,大多的薪餉全捐贈給佛祖了。


  隻因楞嚴寺時常會拿那些錢,接濟街頭流落的窮苦人。


  “和尚,你上次講過,枉造殺孽的人終究沒有好下場,是吧。”


  法空一副很真誠的神態,似乎要解救我於世俗水火之中,然後贈上一件袈裟,渡我遠離苦難,從此遁入空門…


  我已然準備接受法空滔滔不絕的洗禮,可是這次,老禿驢吐出一番以往不曾過的話。


  他念念有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無論怎樣的人,犯下什麽過錯,釋迦牟尼佛都會寬恕他的。”


  我心中暗自好笑,釋迦牟尼佛既然那麽大度,那我成佛之前,他能否先意思一下呢。


  凡是人都如此,覬覦利益金錢的同時,又妄想得到一個好人的頭銜,欺騙眾生,欺騙自己。


  而魚和熊掌往往不可兼得。


  老禿驢蒼白的胡須隨風飄曳,兩排皎潔的朽齒一合一開。。


  與我講述佛門如何的偉大,對於有些段落,我也饒有興致,青燈古佛前,便洗耳恭聽。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位姑娘正履行上的旨意,輕輕踏入楞嚴寺,也踏入了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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