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地府尋娘
葬了阿娘,香宓去燒得殘缺的廚房,掀開那些焦木,那兒還有日前剩下的桃花酥和桃花姬。
“阿娘說,心裏苦的時候,吃些甜食就不苦了。”
香宓自言自語,抓了一把桃花酥就拚命往嘴裏塞,拚命咽下去,噎得她眼淚直流。
白無瑕趕緊拿水瓢舀來水讓她喝下,心疼的輕輕拍著她的背脊:
“慢點,別噎著。”
香宓吧嗒一下嘴:“這些桃花酥怎麽都是苦的,可能是熏壞了。”
她又吃了片桃花姬,還是不滿意的搖搖頭:“還是苦的。”
白無瑕拿了些桃花酥和桃花姬嚐了嚐,心疼的道:
“傻瓜,桃花酥和桃花姬都沒變味,還是甜的,是你的心裏苦罷了。”
她又焦急的從瓦礫中找食材出來,放了很多蜂蜜去做桃花酥和桃花姬。
“我得做些吃食,讓阿娘和老富翁他們吃飽了上路,黃泉路上,若是餓死鬼,被惡鬼欺負了,也沒力氣還手。”
她即便雙手有傷,做食物還是那麽利落,很快就做了桃花羹,桃花酥和桃花姬,拿去墳塋上祭拜。
“老富翁,大富翁,你們最喜歡吃的桃花三寶,姑姑給你們做了,你們快來吃吧。”
隨後,她又拿去阿娘的墳塋上祭拜。
“阿娘,你嚐嚐這桃花酥,看看酥不酥,甜不甜。”
香宓拜祭後,自己也拿起一塊來吃:
“女兒陪阿娘一起吃,吃飽了,就不會被惡鬼欺負了。”
香宓吃了口桃花酥,而後又蹙眉道:“怎麽還是苦的,我明明比平日裏多放了好幾倍蜂蜜的。”
她又喝了口桃花羹,還是沒有一絲甜味,最後又吃了桃花姬,還是苦的。
她嘴裏含著糕點,潸然落淚,抽抽噎噎的哭道:
“阿娘,怎麽辦呢,你走了,怎麽連蜂蜜都不甜了,做出來的桃花三寶,都是苦的。”
一直緊隨身畔的白無瑕,喝了口桃花羹,又拿了些桃花酥來嚐嚐,略為蹙眉,扶香宓起來,軟聲道:
“這桃花三寶甜得都齁嗓子了,是你嘴巴苦,心裏苦罷了。”
香宓終於不去執著糕點的苦或甜了,問白無瑕:
“人們都說,人死後會變鬼,落到地府,是真的嗎?”
白無瑕默默點點頭。
香宓又帶著哀求的拽著他的衣袖:
“你是神尊,法力高強,能上天下海,還能下地獄。你帶我去冥界,看看我阿娘如今怎樣了,好不好?也不知她在陰曹地府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惡鬼欺負?”
白無瑕看著香宓哀哀的眸眼,默默點頭。
香宓飛身回到花房,換上白無瑕帶給她的那套雪白雲裳,又做了白簪花戴上,她得為阿娘和所有親人守孝。
略為收拾一下自己,再拿白紗巾遮麵才下來。
俏不俏,一身孝。
白衣白鞋白簪花,即便是白紗遮麵,隻露出一雙聖泉似的眼眸,也難掩香宓的清麗脫俗,絕世風姿。
白無瑕看著她臉上的麵紗:“你是擔心,別人看到你臉上的傷?”
“我如今這副模樣,不是擔心嚇到人,是擔心嚇壞那些鬼。”
頓了頓,她又淡淡的問:“難道,你就不害怕我這副鬼臉嗎?”
他心疼的伸手過來,與她十指緊扣:
“喜歡一個人,不管她的外貌再醜,也是心裏唯一的最美。反之,哪怕她美若天仙,也不屑一顧。”
若是從前,她定會俏皮的問:你如此說,是否代表喜歡我了?
可是如今,她不能再愛他了。
就是因為喜歡上自己的阿爹,她阿娘和桃花源所有親人遭她連累,死得慘不忍睹。
就連那十裏桃林,也被她連累,滿目瘡痍。
她默默的抽回手,淡淡道:“走吧。”
這次與他去冥府看了阿娘,她便不再與他相見了。
他有些意外和失落,想再拉著她的手,她卻率先飛走。
他追過來,擁著她飛身穿越對麵的幽冥森林,越過那些飄忽的黑色戾氣,經過寸草不生的鬼門關。
再次來到陰森森恐怖的魔域,妖冶的彼岸花,開在綠幽幽的忘川河畔,直開到魔界。
“從前,隻道桃花源附近,總有惡靈發出恐懼的聲音,原來桃花源,與妖魔鬼怪毗鄰。”香宓帶著感慨道。
白無瑕暗暗歎口氣:“原本,桃花源是閬宛福地,可惜……”
“即便是閬宛福地,也架不住天譴。”香宓心灰意冷道。
“天譴?”白無瑕蹙眉問,“明明是有凶手來作惡,你怎麽認為是天譴?”
香宓默然無語:因為愛上阿爹,才遭天譴。
忘川河的奈何橋,那株斜飄的雪梨花,依然淒美的綻放。
白無瑕沉吟道:“冥界戾氣太重,要不……你還是像上次那樣,躲進琉璃球裏。”
“不,再重的戾氣,我也不怕了,反正我要出來看阿娘的。”
白無瑕見她似乎心如死灰,又似乎什麽都不在乎,不害怕,也就不再勉強。
與白無瑕走在黃泉路上,惡靈鬼魅哭泣哀嚎。
“你平日裏聽那些鬼哭狼嚎,可有害怕?”他心疼的問。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香宓淡然從容道。
隨即,心裏卻不由得捫心自問:
自己平日裏劫富濟貧,算是做虧心事嗎?
見香宓又沉默,白無瑕仿佛看穿她的心思:
“放心,你平日裏那些所為,乃行俠仗義,不算虧心事。”
白無瑕帶著她,沒有走那妖豔的彼岸花之路,卻隨著鬼魅飄流,怨氣衝天之處走向黃泉路。
路上魑魅魍魎鬼哭狼嚎,陰暗潮濕的黃泉路旁,開著晶瑩剔透的冥界之花。
“那些冥界之花,潔白勝雪,晶瑩剔透,好漂亮!”
香宓一邊道,忍不住過去采幾束晶瑩剔透的冥界之花。
“這冥界之花,又叫水晶蘭,傳說能起死回生,是不可多得的仙草。”
香宓一邊把冥界之花藏進墟穀,隨即又遺憾的歎道:
“可惜阿娘和大富翁老富翁他們都灰飛湮滅了,否則倒可以讓他們試試。”
“宓兒,所謂仙草能起死回生,也不盡然,若真有神效,就不會連神仙都羽化了。”
連他的父神,都羽化了。
白無瑕嗅著玉娘的氣息,帶香宓來到一慘綠的浣洗工場。
香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應該是熟悉的鬼魂!
——一個渾身燒傷,坑坑窪窪,慘不忍睹的女鬼。
那女鬼正和很多女鬼站在綠幽幽的冥河中,幹著浣洗的粗活。
旁邊有幾個惡鬼鞭笞奴役,時不時抽她們一輪鞭子。
那女鬼身上的傷,被綠幽幽的水泡得腐爛發臭,慘不忍睹。
即便那女鬼全身潰爛,香宓也一眼就認出了她。
激動的淚,瞬間奪眶而出。
“阿娘!!!”
香宓撲向阿娘,想抱著阿娘,卻穿越阿娘的身體,撲了個空。
她雙腳也被那綠幽幽的水刺痛。
“阿娘……您看到嗎?我是香宓,是您的女兒啊,阿娘……”
香宓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顧不得自己的痛,淚流滿麵的看著那女鬼哭叫。
白無瑕揮一縷霞光罩著香宓,這樣她即便站在水中,那些水也傷害不了她了。
玉娘雖然看不見小蝶,卻仿佛心有靈犀,有感應般停下來看著附近。
“宓兒……我的心肝寶貝,是你麽?你怎麽也來了?”玉娘哀哀的哭道。
那惡鬼見玉娘停下來,便舉鞭子來抽。
香宓想去奪那惡鬼抽打阿娘的鐵鞭,卻怎麽樣都抓不著。
白無瑕一揮袖,便將那幾個惡鬼的打飛。
惡鬼被打飛,驚動了附近的大頭鬼跑來,遠遠就指著白無瑕吆喝:
“哪來的小白臉,竟敢到冥界撒野?!”
等他來到白無瑕麵前,看清楚來人竟是神尊,嚇得瑟瑟顫抖的匍匐地上:
“未知神尊大駕光臨,小鬼該死!該死!”
白無瑕看看那渾身燒傷潰爛的女人,冷冷的對那大頭鬼道:
“告訴你們冥王,讓那玉夫人投胎到地位尊崇的人家,若本尊知道那夫人再被你們欺辱,我將會把她受的苦,百倍還在冥王身上!”
“是……”那大頭鬼恭恭敬敬道,“小鬼會稟報冥王,讓那玉夫人早日投胎,還投個好人家,一生富貴無憂。”
那邊廂香宓隻顧抱著阿娘,即便抱不住她的身體,卻能與阿娘近在咫尺。
她哀哀欲絕的哭叫著阿娘,也不知白無瑕和大頭鬼到底說些什麽。
未幾,便見大頭鬼過來,恭恭敬敬的請那女鬼上岸離開。
“你這大頭鬼,要把我阿娘帶去哪裏?!”
香宓緊張的叫著,還想追過去。
白無瑕卻拉著她:“不要擔心,他們不敢再為難你阿娘,而且會讓她投胎到好人家。”
“真的嗎?”香宓總算放心些,“阿娘會投胎到好人家?”
白無瑕肯定的點點頭。
小香宓才被慘綠的冥河水泡浸,身上有些冰涼。
白無瑕擁著她,讓她溫暖些,再帶她離開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