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三跳忘川
腓腓冷不丁躥出來,對香宓道:“姑姑,忘川水能忘情呀。”
是啊,她怎麽忘了!
都說忘川水,能忘情。
既然報仇無望,自己若跳下忘川,是否能忘記白無瑕,就沒那麽痛苦了?
她已去過兩次冥界,當知如何去忘川。
香宓飛身而起,一揮手打開結界,她自己打開結界,並非外敵入侵,想來不會驚動白無瑕。
離開桃花源,穿越幽冥森林的黑色戾氣,經過寸草不生的鬼門關,來到魔域,來到忘川河。
香宓落在奈何橋上,看著那株孤淒綻放的雪梨花。
想要殺了白無瑕為自己和阿娘以及桃花源所有人報仇,恐怕苦練上千萬世也不行。
若不能將他的人在自己心裏消除,自己如何能在痛苦的折磨中艱難活下去?
那些曾經每晚出現的夢境,又一幕幕重新在腦海裏浮現。
為什麽,那些夢境,會像烙印一樣,篆刻在自己的腦海?
那個卓然神采的白無瑕,為何纏著自己,不死不休?
要她徹底忘記那思念了十幾年的人,就如剜了她的心般難受!
可是,一想到含辛茹苦養育自己的阿娘和桃花源所有親人,都是被白無瑕所殺,她的心又滴血!
她痛苦的落淚,到底該不該忘記他的念頭,在她心裏糾結了好一會,在奈何橋上徘徊了好一會。
“白無瑕,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這十幾年來,為何總在我夢裏癡纏,入骨相思,念念不忘。但願此後,生生世世,你不再入夢,我不再愛你,不再記得你是誰。”
跳下忘川,飲下忘川水,便能將他和那些夢境,一並忘掉吧。
她的眼前,又出現白無瑕在木屋前,無奈糾結的那番話:
“宓兒,別怪我心狠,你是本尊的桃花劫,此乃命數,為了本尊,為了蒼生,你必須死!”
他狠心一掌擊下,所有燃燒的木梁像座大山一樣壓住她和阿娘……
她微微闔眼,心痛得如萬箭穿心,萬念俱灰,跳下去,忘了他,就不痛了吧。
阿娘,老富翁,大富翁,蒼狼,獨角獸,牡丹,水仙,你們別怪我不給你們報仇,隻是敵人太強大了,自己報不了仇,又忘不了他,隻能選擇逃避忘記他了。
她咬咬牙,一縱身,躍下忘川河。
冰冷徹骨的河水,仿佛凝固住她的骨血,咕嘟咕嘟灌進嘴巴裏,眼前逐漸變得模糊……
香宓不知自己被忘川水浸泡了多久,被一紅袍女子撈起來,落在奈何橋上梨花樹下。
忘川河水冰冷徹骨,香宓身心徹骨的冰涼!
曾經的寒疾,雖被火龍丹壓製,此刻竟瘋狂逆轉。
之前身體像火燒,此刻竟然又像冰凍。
香宓臉上掛滿寒霜,瑟瑟顫抖……
“呦……這身子不僅徹骨冰冷,還打起霜雪來了!”
那女子摸著香宓的手,一邊緊張道。
隨即運功給香宓取暖,消弭她身上的霜雪,將香宓濕濡的衣裳哄幹。
紅袍女子自墟穀拿出一件白狐裘,給香宓披上,香宓身上有了暖意,才幽幽醒轉。
紅袍女子一邊拿帛巾細心給香宓擦拭頭發上的水,見香宓醒來,給她掖掖狐裘,溫柔道:
“小蝴蝶,別怕,已經不冷了?”
香宓看著麵前的女子,阿娘就是常常這般溫柔的給自己擦拭頭發。
“阿娘!”她一把抱緊那女子,又驚又喜的啜泣,“阿娘你沒有死,你回到女兒身邊了?”
那女子仿佛很享受香宓的擁抱,可是不消多久,香宓又離開她的懷抱,看著那美得風姿綽約的女子,完全清醒,哀哀歎口氣:
“……你是華姐姐,你不是我阿娘。”
紅袍女子就是彼岸花,也就是曼珠沙華。
“是啊,你記起我是華姐姐了?”彼岸花欣喜道,“本……我還以為,你喝了忘川水,連姐姐都忘了呢。”
香宓有氣無力道:“對不起,方才一時糊塗,竟喊你做阿娘。”
彼岸花看著了無生趣的香宓,嘴裏一連串緊張的問:
“小蝴蝶,你這是怎麽了?為何要跳忘川?到底想忘記誰呀?”
她跳忘川?
放眼看去,這裏還真是忘川河呢。
香宓雙手托著腦袋,腦子卻一片空白。
為何要跳忘川?
想忘記誰?
自己要忘記誰?
腦海裏出現的,是桃花源的熊熊烈焰,她和阿娘被壓在燃燒的梁木下,猛然抬眸,見屋外一個俊美絕倫,風姿絕世之人,對著木屋說著一番話:
“宓兒,別怪我心狠,你是本尊的桃花劫,此乃命數,為了本尊,為了蒼生,你必須死!”
那人說罷,一掌擊打下來,所有的梁木壓住她和阿娘,她用盡所有力氣,也無法翻身。
阿娘就這樣,活活燒死在自己身上。
桃花源滿目瘡痍,遍地屍骸。
什麽是桃花劫,為什麽是桃花劫就要被殺?
那個要殺她的人是誰,他長得那麽好看,卻要對桃花源趕盡殺絕。
這麽俊美的人,她怎麽舍得與他結仇?
他與她的仇,是桃花劫嗎?
桃花劫?
難道,是自己最近打劫過的那些王孫公子?
如今他來尋仇了?
對了,卿哥哥說他姑姑愛上自己的爹爹,她爹爹就瘋了,說他姑姑是他的桃花劫,所以要殺了他姑姑母女。
“爹爹……阿爹……”
難道那人是自己的阿爹,他才說她是他的桃花劫,也發了瘋,要活活燒死她和阿娘?
香宓微微闔上眼,那些曾經的夢境又出現。
方才腦袋隻有一瞬間的空白迷糊,本以為能忘記那個人了,可隻是一瞬間,她又想起了一切。
想起那些夢境,想起她對他刻骨銘心的思念,想起這些年喝的醉相思,想起他帶她上天下海,他對她纏綿悱惻的熱吻。
想起他來桃花源誅殺他的桃花劫,連累阿娘和桃花源所有親人慘死。
白無瑕!!!
“為什麽,為什麽這忘川水不能忘記他?為什麽?!!!”
香宓痛苦的哀嚎著。
“小蝴蝶,到底是誰,令你傷心欲絕,又相思入骨,即便跳下忘川,飲了忘川水,也不能忘記他?”
“一個與我有深仇大恨之人!”香宓捶打著胸口,淚落如雨:“阿娘不會回來了,老富翁大富翁,你們都回不來了……”
“他們都怎麽了?”彼岸花緊張的問。
“都死了,都活活燒死,活活打死了。”
“桃花源除了你和阿娘,原來,還有親人?”
“不是親人,勝似親人。”香宓痛心的捶打著胸口,“他們修煉了數百年,等了那麽漫長的歲月,好不容易才修煉成人,卻一夜之間,都被他殺死了!”
“告訴姐姐,是誰殺的,姐姐為你報仇!”彼岸花湛藍的眼眸射出寒芒,扶著香宓的肩膀問。
“沒用的,任何人在他麵前,皆是以卵擊石。這仇難報,難道……連忘記他都如此艱難嗎?我不信,我不信啊!”香宓痛苦萬分,“許是喝的忘川水還不夠。”
香宓推開彼岸花,一縱身,又飛落忘川河,水花飛濺。
彼岸花本想拉住香宓,阻止她再次跳忘川,見香宓為了忘記那人,如此痛苦,也就想讓她多喝一次,看看是否能忘記那讓她如此痛苦之人。
彼岸花待香宓落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一陣,再運魔功吸她上來,將濕漉漉的香宓再次烘幹。
“小蝴蝶,這忘川水連本尊都不敢喝,你怎麽就當水來喝呢!”
香宓又悠悠醒來。
“怎麽樣?”彼岸花柔聲而又緊張的問,“小蝴蝶,可把你心裏那個負心漢忘記了?”
香宓有一陣的暈眩,微微闔上眼,腦袋一片空白,睜開眼睛,看看眼前景物,觸摸到腰際的金鈴。
清脆悅耳的鈴聲,她又想起那白無瑕,想起他把金鈴親手係在她腰間,那些曾經的夢,曾經的柔情寵溺,曾經的狠心殺戮,又重現腦海。
不!她一定要忘記他!
香宓再次跳落忘川,又再次被彼岸花救起。
可是三落忘川,她終究沒能忘記白無瑕,白無瑕融入她的骨髓,在她心裏生了根,無論如何也拔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