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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見過仙師

  孔征一聲吼,樓船內忽然安靜。


  這個聲音,將眾人焦點全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桌前,王吞聞言立即研墨,孔征變戲法一般,摸出幾壇美酒。


  這是劍玄山下山鎮裏的百日醉,孔征覺得不錯便留了一些,此刻,封泥被拍開,孔征仰頭,酒漿傾瀉入口,一股濃鬱的酒香刹那間彌漫全場。


  酒蟲勾人,酒香馥鬱,周遭文人全都忍不住,互相打聽起來,這到底是何酒。


  這一開場,陳之信心中安然大半。


  從入門後,他沒一次能看透孔征,不過也好,作為同門都覺得孔征神秘莫測,更別這群凡間文士。


  一壇美酒下肚,孔征微醺更甚,衣衫浸濕,索性敞開胸懷。


  他半邊胸口似被火焰灼燒,疤痕過肩,卻更添一抹狂野之氣。


  第二壇酒開封,孔征繼續大灌,研墨的王吞再不知道孔征此舉,就白當了兩年的狗腿子了。


  “喂,你們,三炷香快到了,聞酒作甚?到時候寫不出來詩,得喝江水了。”


  王吞似笑非笑,對麵的徐玉明這才發現,孔征身後這幾位俊彥,似乎都不簡單。


  一位俊秀驕傲,端坐在桌案前,一聲不吭。


  一位長相威武,麵帶微笑,目光掃過眾人,含蓄睥睨。


  老頭站在那裏,頗為恭敬,但卻不岣嶁垂暮。


  侍女佇立旁邊,安靜恬淡,似乎毫不擔心接下來的鬥詩。


  徐玉明眉頭皺起:陳子騫從哪找來的這幫人?皇城才子都沒這般氣勢啊。


  還有那酒……


  發呆間,一位奴仆模樣的人走到徐玉明旁邊,低聲道:“淩王問,這是什麽酒,為何這麽香?”


  徐玉明欠身:“回先生,我也不知,這群人是赤陽國才子,酒是他們帶來的。”


  奴仆模樣的人點點頭,走回樓上。


  “時辰到!”


  “請獻詩!”


  樓船內,雖然眾人被孔征氣勢所懾,但並不畏懼,文無第一這句話不是白的,他們就等孔征詩作現世,盡可能地挑剔。


  今日鬥詩,這位陌生來客,絕對不會贏!


  樓船裏是中空的,共三層,三樓有簾帳,裏麵一位人影向下望來,徐玉明瞟了那人影一眼,立即開口道:“各位兄台,可有佳作?”


  徐玉明旁邊,一個高冠文士冷哼一聲:“掛作。”


  字卷豎展,眾人伸著脖子望去。


  “淩川好煙月,風流龍雀船。花燈四角樓,文墨定心安。”


  “好詩!好詩啊!”


  “不愧是雍林第一才子趙賢趙德之!”


  高冠才子頭仰的更高了,不經意地看向孔征:“玄成兄是吧?我這詩作,可否向你討杯酒喝?”


  孔征醉眼朦朧:“輕浮詩作,憑什麽討酒?這詩,值一碗江水。”

  高冠文士大怒,被徐玉明攔住:“德之兄,稍安勿躁。不定玄成兄有更好的詩作,莫衝動。”


  徐玉明見高冠文士黑的出水,瞟向下一人。


  一位清瘦士子拱了拱手:“偶得兩句,不成詩,眾兄台請指教。掛作!”


  字卷豎展,眾人看去。


  “山峽清風一畫船,斜陽緩入沙洲灘。”


  “不錯!此景入我心中,安貧樂道,便是如此。”


  “細細品味之下,卻有一番風味,顧兄詩文有田園妙筆,卻是舒坦。”


  清瘦士子連連謙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玄成兄,在下不才,可能詩文也入不了你法眼,隻是想討口酒喝,不知可好?”


  這位的姿態便謙虛許多,孔征一笑:“這酒性太烈,不適合你飲,不過……贈你一碗吧。”


  一碗?

  眾人頓覺孔征氣,不過清瘦文士毫不在意,看見孔征為他倒了一碗酒,心翼翼捧起。


  美酒入喉,辛辣無比,清瘦文士連連咳嗽,陳之信幾人笑道:“百日醉可不敢牛飲。萬一醒不來了,可就傷了雅趣。”


  辛辣過後,酒味回甘,清瘦文士顧不得陳之信幾人的調笑,酌起來,腦中立即旋地轉,那種感覺,這輩子都沒此時美妙。


  徐玉明看見對方還在囂張,己方的人不自覺地開始咽口水,覺得氣勢挨了一頭,氣憤道:“一壇美酒而已,以詩文就酒才是雅事,各位兄台詩文還不呈上?”


  “好好好……掛作!快掛作!”


  “我的也掛上!”


  “還有我!”


  幾個人的詩作立即掛起,後麵三人,詩文明顯較之高冠文士和清瘦士子來弱了半籌,他們也學著清瘦士子的模樣討酒,孔征也沒倨傲,一人贈了一碗。


  徐玉明耳畔全是口啄酒的咂舌聲,聽的他一肚子火。


  “玄成兄,其他人的詩文你也都看過了,下來到你了!”


  “我?”孔征瞥了徐玉明一眼。


  徐玉明狡黠一笑:“是……寫不出來嗎?”


  孔征忽然站起,舉壇遙敬:“諸位,飲勝!”


  得酒之人聞言,看見孔征豪邁無比,心中熱血上頭,學著孔征,將一碗美酒飲下。


  眾人立即東倒西歪,酒量稍差者,呼呼大睡起來。


  此刻,徐玉明才看見孔征提筆,朝著樓船中的梁柱走去。


  “你……你要做什麽?這是淩王殿下的船!”


  徐玉明竟發現,孔征居然想在這裏題字?!

  你也太狂了!這一根木料,便抵得上普通人家十年的家產,皇城最貴的紙的加起來,也買不上一根。你不好好在紙上寫,竟然敢在梁柱上題字?!


  三樓紗簾後,一位人影好奇無比,他旁邊的仆人道:“我去叫人製止。”

  那人影抬手:“不必了!此乃雅事。”


  仆人擔心道:“這子好膽,怎敢這般狂放?”


  那人微微一笑:“非等閑之人,自然會做非等閑之事。”


  “殿下……很看好他?”


  那人影道:“現在還不好,我們下樓看看吧。”


  主仆下樓,孔征揮毫落筆。


  兩根木梁,上書:醉後不知在水,下書:滿船清夢壓星河。


  筆停,徐玉明已經呆住……


  怎麽可能……


  朱漆梁柱,落墨都困難,對方墨跡居然未散,而且力透朱漆,入木三分?!

  再看那兩句詩,狂放,豪邁,瀟灑不羈,如若謫仙般蕩氣回腸,徐玉明渾身僵硬。


  這人是文士?!


  這兩句詩已成楹聯,放眼海龍上國和周圍國,哪個大儒都作不出如此詩句吧……


  陳之信激動地渾身發麻,看見徐玉明失魂落魄的模樣,就知道孔征贏定了。


  身旁,忽然傳來一陣掌聲。


  “好!!!”


  此聲一出,周圍的歌姬、佳人還有在場的才子,紛紛叫好起來。


  沒辦法,此生第一次被詩文震撼到,這人到底是誰啊?

  先前第一個叫好之人,聲音中氣十足,徐玉明回過神來,發現一位富態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他急忙行禮:“見過淩王。”


  罷,對孔征低吼:“還不見過淩王?”


  發現對方在看陳之信,孔征笑而不語,沒一會,徐玉明拽著孔征袖子向下拉時,發現一個富態的人影,跪了下去。


  “海龍上國皇室子,閻淩,見過仙師!”


  樓船中,忽然鴉雀無聲。


  叫好的才子佳人們,撫琴起舞的歌姬們,周遭駐守的護衛們,看見淩王居然向那位少年跪下,他們想也不想,紛紛跪下。


  孔征低頭,瞟了中年人一眼,啞然笑道:“淩王怕是認錯了吧?”


  中年人不急不躁,目光轉回陳之信臉上:“兩年前,陳統領仙緣在身,被引入仙門修行,之後父皇將他與其餘兩人的畫像早已散播給我與皇兄們。不會錯的。”


  孔征將其扶起,中年人回頭看了看梁柱上的兩行字,又以儒禮對孔征深深一拜。


  “仙師大才……閻淩謝過仙師賜字。”


  一時間,徐玉明都懵了,他完全沒想到事情變的這麽快,陳之信也有些意外,隨後想想,便也懂了。


  淩王生於皇室,察言觀色幾乎是本能,他既然認識自己,又看到他們都以孔征為首,哪還不知道孔征便是他們的領頭人?

  “仙師,懇請上樓一敘。”


  孔征一笑,當先走上樓,半路,孔征忽然道,“歌舞莫停,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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