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歸程
原本還能說幾句話的兩人,突然之間關係又回到原點。即使晚上兩個人待在一個屋子裏,卻如同陌生人一般,同床共枕也隻限於那一夜。之後方寧都是自己在桌子上鋪上被子,也不管趙琰怎麽樣,自己就睡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十來天,已經是十月底了,在桃源已經待上了二十來天了。身上的傷好的七七八八,想要回禹城的心思越來越重。想了很久之後,趙琰決定先打破兩個人之間的僵局。
這天傍晚,方寧在廚房裏準備著晚飯,趙琰抱著手站在一旁,看著方寧忙碌的身影,臉上有些糾結。
突然,方寧轉身不知道要拿什麽東西,正好看到趙琰有話要說的樣子。思及這些日子自己的表現,方寧也想著要打破僵局。
沉靜下來的這幾天,她又想了很多。這一次錯過了在南巡途中報仇的機會,怕是很久都無法實現心裏的夢想了。要想接近趙珩,趙琰無疑是最好的踏腳石,隻有她抓住王妃的身份,才有更多機會去接近那個人。
可是那天她的脾氣來的太快,總是在遇到方家的事情的時候容易變得不理智。這幾天的冷戰終究是她道行太淺,抑製不住衝動。
好生謀定,分析清楚得失利弊,她才終於想通——趙琰,現在還不是得罪的時候。
以前或許走錯了一步,可是那又怎樣?她並不後悔,現在的委曲求全,她也不會埋怨。
“王爺,對不起,是我對過去的事過於執著。”能說出這句話,也耗費了方寧不少力量,緊握的雙手有些酸麻,心裏也偷偷地疼著。
臉上閃過的吃驚,呆滯,難以置信,像是一個萬花筒一樣的表情:“你……我……”環在胸前的手垂了下來,無處安放,隻得在衣服上磨蹭著。
不知道該怎麽去表達,他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喜歡把事兒藏在心裏頭。可是有些話又不得不說。
“我知道你心裏鬱結難抒,看著親人死在自己的麵前哪能不恨。可是國有國法,不能因為情義二字就亂了章法。”終於說了出來,感覺幾乎咬到舌頭。
見方寧愁眉緊蹙,目光晦澀難明,心中以為自己的話不妥,趙琰又道:“作為朋友,我是虧欠你哥哥的。但是……”
看著方寧,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孩子的事情,又怕知道的人多了,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所以最後但是也沒有但是出什麽來。
“生死有命,怨不得旁人!”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可是方寧麵上的平和淡定又讓人看不出破綻。
“時間久了,人總會想通的!不說這個了,倒是有一件事,想與王爺商量一二。”
“你說,什麽事?”
“我們脫離南巡的隊伍已經二十多天了,想找我們的人一定是心急如焚,我們該回去了!”
沒想到方寧也想著跟自己一樣的事情,看著她跟桃源的人相處的十分融洽,關係和睦,他一度以為方寧似乎就想要在這裏待一輩子的樣子。
“我正有此意,我的傷好的七七八八了,也能趕路了!”
方寧頷首,鼻子裏發出一聲“嗯”,表示認同。
晚飯結束後,兩個人還商量出了一定的計劃,不過他們的第一步必須得找到出口離開桃源。
這個不是什麽大問題,但是等到他們去找族長詢問出去的通道時,族長大叔去支支吾吾不願意透露。
沒想到為什麽一向待自己熱情友善的大叔會拒絕,方寧有些氣惱,跟著趙琰一起回到竹屋後,在房間裏悶了許久。
後來她突然決定帶著趙琰去自尋出路。可是連續好幾天都一無所獲,她才感到無力。
思前想後,方寧還是覺得必須得求助桃源的人,可是那些與她交好的人都勸她不要離開,更不願意透露出口。
百思不得其解,想離開桃源的念頭刺激著大腦,兩個人終於鼓起勇氣,打算再求一次族長。
沒想到族長還是不答應,情急之下,趙琰開口,求得了族長鬆口。
族長告訴他們,要是經出口出去的,萬萬不能泄露桃源的秘密。這個要求很簡單,但是想要做到卻沒那麽簡單,不過方寧再三向族長保證,決不向外間透露關於桃源的東西。
終於在族長的指引下,兩個人離開了桃源,走出桃源的時候,方寧覺得鼻尖有些酸澀,好歹也是住了這日子的地方,心中眷戀在所難免。
望了一眼又一眼,似乎想要望穿這層層掩蓋的出口,望進桃源深處。
“我們走吧!”輕輕牽扯了一下方寧的袖子,趙琰並未感覺到什麽不妥。方寧的目光卻久久停留在被人碰過的地方。
心思埋在心底,隻顧著趕路,誰也不去多說什麽。一路跋涉,相扶相依,原本有些隔閡的兩個人,又回到了初到桃源的狀態。
方寧的話不多,幾乎就是不怎麽開口,遠沒有桃源裏的那股子鮮活勁兒。趙琰一直都是比較悶的一個人,凡事多悶在心裏。所以雖然一路無話,倒也相安無事,並無爭執。
走了十來天,他們終於到了錦州城。剛到城門口,就聽見一茶攤上,幾個百姓在閑話南巡的事情,說的正是那一日遇刺的事情。
兩個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走向茶攤。撿了幹淨的位置坐下,兩個人偷聽著隔壁桌的話。才得知皇帝早已經在二十天前起駕回禹城了,而且在回禹城的途中又遭遇過刺客,不過好在天佑大齊,禦駕並無損傷。
趙琰的眉頭皺的很緊,在聽到趙珩又遇刺後,他就這樣了。拳頭捏的哢哢作響,如果不是防著人多,怕是已經爆發了情緒。
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方寧主動用柔軟的玉手覆上趙琰鐵硬的拳頭:“王爺,現在我們還去錦州府衙嗎?”
收斂了一些自己的情緒,趙琰想了想,搖了搖頭:“我們直接回禹城,最好不要暴露身份。”
心裏都明白這些刺客到底是什麽人,幾次三番的行刺,無非就是想治他跟皇兄於死地。從雲州回來之後,各種行刺不斷,擔心著自己若是暴露身份,又會遭來禍患,到不如悄悄回禹城。
趙琰的打算不錯,隻是他們沒有料到趙珩走的時候留下了陳海鷹,所以生生錯過了,更導致在他們回禹城的路上曆經艱辛。
沒有盤纏的兩個人想要從錦州回禹城也是不易,在桃源帶出來的幹糧已經吃的七七八八了,到了錦州城並沒有補給。所以從錦州到禹城的路上,兩個人垂飲清露,漿果野食果腹。
短短幾天的路程,兩個人硬是挨到了冬月底才回到禹城,期間,方寧還病重一次。
剛出錦州城沒兩天,某天夜裏,方寧就突然發熱,混身都是虛汗,還說著糊話。趙琰好心照顧方寧,卻被方寧當成了趙珩,一夜都聽著方寧的囈語。
“阿橫,阿橫……”不停地叫著夢裏的人,眼淚從眼角滑落,燒糊塗的人似乎做著噩夢,緊緊抓著趙琰的手腕,指甲掐進肉裏。
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趙琰皺了皺眉頭,卻並沒有丟開方寧。
後來,方寧放輕了手上的力道,整個人卻使勁地往趙琰的懷裏鑽,貪婪地汲取著溫暖。想要推開方寧,可是一碰到她滾燙的身子,趙琰就縮回了自己的手。默默告訴自己,方寧是一個病人,不知不覺,反而輕輕將方寧抱在懷裏。
雖然並沒有藥,方寧的這一場病來得快也去得快,第二天早上已經退燒。她撐著渾渾噩噩的腦袋醒來的時候,正好撞上趙琰的下巴,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窩在趙琰的懷裏。
這一撞,驚醒了趙琰,發現彼此的親密,都別開了頭。後來還是覺得不妥,方寧才起身跳離趙琰的身邊。
“對不起,昨夜……昨夜你發燒,所以……所以我……”看到方寧跳開,知道她有些尷尬,想要解釋卻說不清話。
方寧張了張嘴,覺得嗓子疼痛難受,說不出一句話來,掩嘴咳了兩聲。
目光被自己指甲上的血跡吸引,眼神中暗含疑惑。
看到趙琰不自覺地將手往後背,她才覺得有奇怪,上前拉起趙琰的手檢查。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方寧丟開了趙琰的手,身子往後退了幾步。
“對不起!”聲音沙啞難聽,粗糙咯耳。嗓子也因為癢癢的想要咳嗽,果然大咳了起來。
幾乎把肺管子都快咳了出來,方寧難受的狠,趙琰見了不忍心,便走到她身後,替他拍了拍後背。
幾乎是立刻的對躲開,再次要拍下的手尷尬地揚在空中。
方寧將目光移到別處,不去看趙琰,扯著疼痛的嗓子,艱難地冒出了幾個字:“我們繼續趕路吧!”
趙琰點了點頭,不多說,隻是默默走著自己的路,慢慢跟在方寧的身後。
一路上,方寧沒有再發過燒,卻咳嗽不斷。很容易就咳得一口氣提不上來,這時候,趙琰總會在身後幫她輕拍著後背順氣。
一直到了禹城,再一次見到賢王府,方寧的病都沒有好。一回到王府,來不及派人去通報章寒煙,趙琰先將方寧提溜去找金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