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老夫妻
方寧說了什麽，趙琰一字一句完全不拉，說不出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隻記得看著皇兄終於登上皇位的那一天他也沒有這般喜悅；隻記得在北境打了第一次勝仗的時候心髒也沒有現在跳的快；隻得他娶章寒煙的時候也沒有現在的緊張。
“阿……阿寧，你說什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淚從眼眶中奪路而逃，泛濫過俊朗的臉頰，落到懷裏方寧的手上。
“阿琰，你別哭！我沒事兒。”抬手抹去趙琰的眼淚，方寧從趙琰的懷裏掙紮起身。
“阿琰！”捧著趙琰的臉，一聲輕喚，方寧主動靠近趙琰，彼此的呼吸交纏，最後慢慢吻在一起。
迎著朝陽的，在晨靄中的纏綿，良久，方寧才放開了趙琰。目光含情，情深不悔。方寧突然間才明白過來，自己不後悔喜歡上眼前的這個人，盡管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一顆心到底在什麽時候就淪陷了。
有些東西潤物無聲，慢慢滲入骨血，最後生死難分。
“阿寧，都怪我不好，害得你陪我淪落至此。”
纖長的手指捂住了趙琰的嘴巴，那唇間的清涼觸感，讓人心神蕩漾。
“如果我不是我，你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你皇兄不派兵來支援你，未必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對不起！”眸光黯淡，慢慢垂下，不再去看趙琰的眼睛。愧疚在心間蕩漾開，有些事兒不是不提就不存在的，偏偏他們卻陷入了一個僵局。
“這次的意外，是我沒有料到的，算來算去還是少算了一些東西。”趙琰眼裏的一絲黯然方寧全看在眼裏。有些事兒或許他們都早已經心知肚明，但是要讓人接受也不是那麽的容易。
不好在趙琰的傷口上撒鹽，但是方寧心中還是希望趙琰能夠明白的自己的處境，不要傻嗬嗬的在落入昨日這樣的險境之中。即使趙琰在信任他的兄長，兩人中間都因為存在一個她而變得有些棘手了。
晨風吹過，趙琰一個冷顫，從自己的恍惚中回過神來。
“阿寧，你冷嗎？”
不說不覺得，趙琰這麽一說之後，也感到了陣陣的寒意。兩人的衣服皆是濕透了，鬢發也顯得頗為狼狽。
“嗯！”
看到方寧的動作，趙琰緊了緊抱著她的手，然後目光四處看了一圈。他們落得這地方不像是荒無人煙的樣子，遠處嫋嫋的炊煙升起，應該會有能夠借宿的農家的樣子。
趙琰扶起方寧，打算一起朝著炊煙的方向走去，但是當趙琰看到方寧的腿有些不靈活的時候，二話不說就抱起了方寧。驚得懷裏的人嬌呼連連。可是趙琰還是不管不顧的抱著方寧大步向前走去。
沒走兩步，趙琰突然停了下來。他放下方寧，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最後撤掉了盔甲，隻留中衣。
再度抱起方寧的時候，因為寒冷，趙琰打了一個寒顫。
“你能行嗎？”試探著問道，帶著小心和探詢。
略微低頭就可以將懷裏的人的神情納入眼底，趙琰心中一陣歡喜，完全不像是落入困境中的人應該有的表現。
“你放心。”抱著方寧的手換了換力道，方寧隻覺得腋下橫過和腿彎出放著的手都緊了許多。心中暗笑趙琰這副生怕她掉了樣子，得意和滿足蕩漾在臉上，雙手自然而然摟上了趙琰的脖子。
不多時候，大概有半刻多鍾的樣子，趙琰和方寧便看到了炊煙的真正源頭。
這是一個不大的農家，竹籬笆牆圍起的小院，蒼翠欲滴，滿園都是茂盛的蔬菜。幾間簡易的茅草屋，沒有奢華，看起來卻異常的溫馨。
青煙從屋頂升起，與自然融為一體。
院子裏三無聲雞鳴，聽起來趣味十足。不一會兒傳出老嫗的咳嗽聲，緊跟著是一個老頭的嘮叨不斷：“老婆子，你瞧你，怎麽又咳嗽了，叫你……你又不聽……”絮絮叨叨的數落聲，聽起來也讓人心曠神怡。
趙琰和方寧相視一眼，皆揚唇而笑。
過了一會兒方寧才問道：“我們方便去打擾嗎？”
“不知道，要不呀咱們試一試？ ”
還未及方寧點頭，趙琰已經上前用腳輕輕叩響了柴門，雖然有些不雅，但是他的手實在是不想放開懷裏的人。
“誰啊？”
茅屋的裏傳出一聲問話，隨即一個身影閃了出來，腳步雖然有些慢，但是看得上去還算是矯健。
“喲，是倆年輕人，老婆子。”老頭頭發已經花白，一撮小胡子留的有些長了，編成一條纖細的鞭子垂在下巴上。
“是嗎？那你問問是誰吧！已經很久沒人路過咱們這兒了。”回答的是一個老婆婆的聲音，聽上去中氣並不如老頭子的足。
聽到老婆子的話，老頭慢慢走到院門前，打開了柴門，微眯起一雙飽經風霜的眼打量著趙琰二人：“你們有事兒嗎？”老人一臉的慈愛，說起話的時候都是笑嗬嗬的樣子。
“老伯，鄙姓趙，與內子出門探親，不想途中遭遇強盜，流落此間，想問老伯借宿幾日，不知道方便與否？”趙琰溫文有禮，此時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一絲武將的殺氣。
他和方寧如今狼狽的樣子，真像是一群落難的夫妻。
“方便方便！進來吧！這兒人少，就老頭子和老婆子兩個人。”老頭子笑盈盈地將方寧二人迎進院子，絲毫沒有戒備之心。
趙琰和方寧隻是相視了一眼，就緊跟著老頭子的步子進了院門。
“老婆子，快出來，有客人來了！”老頭兒好像一場的高興，仿若趙琰和方寧是他期盼已久的客人一般的熱情。
突然，一個老婆子拄著一根竹杖走了出來，臉上不像是老頭子那麽高興：“臭老頭兒，你又從哪裏領了些狐朋狗友回來？”
老頭子嘴角的胡子一動一動的，看上去有些生氣的樣子，煞是可愛：“老婆子，你怎麽有教訓人了？這是路過的小夫妻倆，想進來歇歇腳。”
趙琰和方寧看著這老夫妻倆的對話，心中有些顧慮，趙琰開口道：“冒昧打擾，還望婆婆見諒！若是不便，趙七和內子這就離開。”
抱著方寧剛剛準備轉身，老婆婆就開了口：“哎，既然來了，就坐下來陪老婆子說說話唄。”老婆婆望著兩個小年輕的時候，其實兩眼就已經冒光了。
老兩口常年隱居在此，很難遇到其他的人。雖然自己的生活很充足，但是天長日久的，也難免會想外麵的人。所以每逢有遠方人路過，前來借宿或是吃頓飯的，老兩口都很熱情。
狐疑這婆婆的態度，趙琰和方寧有些吃不準。還不等他們多謝，老婆婆已經上前拉住趙琰的袖子，就要將人往屋子裏領：“進屋說話把！看你們倆這狼狽的樣子，若是不嫌棄，就借我們老兩口兒的衣服換一換吧！”
不好拒絕，趙琰和方寧隻能將目光投向老伯。
老頭子道：“我家老婆子這是跟我任性呢，你們別介意。她就喜歡鬧鬧，但是內心裏可是真的熱情。”
“死老頭子，你又揭我的短。看我今晚讓不讓你進屋。”老婆婆似乎有些生氣，背過身去直接進了屋子。
方寧摸摸鼻子，看著趙琰，用目光詢問他該怎如何是好。
趙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這個時候，老頭子道：“老婆子就是這麽任性，別管她，幾十年了，我早習慣了，她的脾氣就那樣，跟老頭子鬧著玩。她才沒有生氣，就是在跟我撒嬌呐！”
聽了老頭子的話，方寧伏在趙琰的肩膀上笑個不停，她有些羨慕這對老夫妻的生活了。住在這樣風景怡人的院子裏，有一個相愛共伴一生的人，確實不錯。
“死老頭子，怎麽還不叫客人進來，你可不要怠慢了我的客人。”這個時候，屋子裏又適時響起老婆婆的聲音。這下趙琰和方寧才算真的了解了這對夫妻的相處模式，真是令人羨慕的恩愛老兩口。
“你放我下來吧！”趙琰就要進屋，方寧才想起自己一直被他抱著，臉上兩坨紅暈十分誘人。
“不累，我就想這樣抱著你，一輩子。”最後三個字趙琰隻是用唇語說了出來，但是方寧就是看懂了。心裏的小竊喜，幸福好像很簡單的樣子。
進了屋子，趙琰才將方寧放下。一見到方寧，老婆婆就真的熱情了起來。
老婆婆拉著方寧看了一圈，笑嗬嗬道：“真俊，我年輕的時候也有你這班的好顏色，可是如今老了，就被死老頭子嫌棄了。”話裏少不了的抱怨，但是方寧卻細心地發現老婆子眼裏的洋溢著淡淡的幸福。
“婆婆，你不老。”方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看著老婆婆的精神風貌，她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她的年邁。
看著老婆婆一直拉著方寧閑聊，生怕方寧身上的濕衣服讓她著涼，趙琰向老婆婆道：“婆婆，內子身上衣服不便，不知道可否借一身衣服給內子。”
老伯一聽，才想起來自家老婆子一直拉著人家小丫頭聊，便道：“死老婆子，怎麽忘了人家小姑娘要換衣服了，難道凍壞了你舍得？”
老婆婆恍若大悟的樣子，一拍自己的腦門：“敲我這記性，光顧著說話了。”老婆婆又看了看趙琰，對著老伯道：“你也領這位趙七公子去換身衣服吧！他都隻顧著自家娘子了，自己衣服濕了也不注意一下。”
方寧抬頭望了一眼趙琰，眼睛裏止不住的關切之意。
“好勒！”老頭子說著就進屋尋了衣服，帶著趙琰卻另一間屋子換衣服了，一時間房間裏就剩下了方寧和老婆婆。
“婆婆，你跟老伯感情真好。”
“小嘴兒真甜，哎喲喂，老婆子我好久沒有見過你這麽可愛的丫頭了。來來來，老婆子這兒有一身年輕時候成親那會兒穿過的衣服，看你的身量應該還穿的上。”
一聽是老婆婆成親時候的衣服，方寧怎麽也不好意思換上那個，畢竟是人家很有意義的衣服：“婆婆，這衣服我不能穿，這可是你的嫁衣。”
熟料老婆婆卻說：“不礙事兒，我人老了，也穿不上。擱在箱子裏也白浪費了，嫁衣不嫁衣的，還不是穿著漂亮就行了。我看著你漂亮才給你穿的，小丫頭真俊啊！”老婆婆像是在哄自己的小孫女一樣，拉著方寧不鬆手，將嫁衣直接塞她手裏。
見推辭不過，方寧隻得穿上老婆婆的嫁衣。對於方寧這樣穿過一次嫁衣的人來說，她覺得老婆婆的嫁衣根本算不得是嫁衣。隻是一件鮮紅的衣服而已，上衣上麵除了一朵並蒂蓮外，再無其他的裝飾。裙子是一件百褶裙，裙邊用棉線繡著鴛鴦戲水圖樣。
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自己當初以寧氏的身份嫁給趙琰的事兒。那個時候她的嫁衣奢華無雙，雖然是一道無心的婚禮，但是皇家的東西總不會太差。
倉促準備的嫁衣采用上好的錦緞製成，上麵的繡樣全是金絲混著銀線。鮮紅的嫁衣上繡著華麗的圖案不隻，還點綴不少的珍珠寶石。
偏偏方寧覺得，那時的嫁衣完全比不上身上這件樸素的衣服。
係好腰帶，整理好衣襟，方寧走了出去，看到在外屋的趙琰竟然也是一身紅袍。細細看去，才發現竟和知己身上的這一身是一套喜服。
嬌羞地埋下了頭，感覺到自己的心撲撲撲跳個不停，方寧掐著衣角，努力學著鎮靜。
“阿寧，你真漂亮。”明明是很簡單衣服，穿在方寧身上，卻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形。
“這丫頭比我年輕的時候俊多了，公子可是撿到寶了。”老婆婆心裏高興，忍不住調侃起了這對新認識的小夫妻。
“能娶到這麽美的妻子，的確是在下的福氣。”眼睛落在方寧的身上，完全挪不開眼。
“阿琰！”
聽到趙琰的話，方寧愈加不好意思了，隻講頭埋得低低的，望著腳上的鞋出神。
“老頭子，你看他們多般配啊！多像咱們年輕的時候啊。”
“哪裏哪裏？明明咱們才是最般配的。”
……
“阿寧！”
隱約好像聽到老伯和老婆子的討論聲，方寧的心思也被兩人的話吸引，完全沒有注意趙琰在輕喚她。
知道趙琰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大手拉住她緊張握成拳頭的手，一點點掰開，十指相扣，緊緊相握……
【新年期間保持更新真的不容易，我錯了。我要檢討。滿滿的一章送上，繼續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