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一步錯，步步錯
半個月的軍令狀立下，趙琰縱然心裏擔心著方寧，可是也不敢馬虎。即日就點了兵馬，整日盤算著該怎麽一舉拿下周培安。
先前他中了周培安的圈套雖然損失不少，但是周培安也好不到哪裏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趙珩雖然麵上沒有答應出兵支援趙琰，卻在最後打了周培安的人一個措手不及。
誰也料不到天子的心意如何，明明可以及時相救，偏要等到南梁快撤兵的時候才出手。雖然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招製勝，但是的的確確也損失了不少趙琰的人馬。
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著實讓人摸不著這位帝王的心思。手下的人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覺得自家主子行事越發善用帝王權術了。
一邊，趙琰的營帳忙忙碌碌，手下的人都商討著要如何拿下南梁，趙琰也在想著辦法如何能夠平安接回妹妹。
而另一邊，方寧所在的營帳則要安靜的多，除了坐著一個如同門神一般的阿金外，再無其他人打攪。就連方寧以為會想來責難的趙珩也未見蹤跡。
昨日她看著趙琰跟趙珩走了，卻無能為力改變些什麽，她有些暗恨自己為什麽偏偏喜歡上了趙琰，給他帶來這麽的磨難。
有點時候緣分是一種很難說的東西，並不是她想就會怎麽樣的。緣分天注定，帶著一根紅線兩端牽著的人慢慢靠近，等到了最後才發現那頭的人是誰！
她所求不過是一心人而已，可是世間的一心人又能有多少？承蒙老天照顧，她波折之後遇到了趙琰，可是也算命運捉弄，，她和趙琰之間還隔著一個趙珩。
她想過帶著趙琰一走了之，可是對於趙琰拉說又不是那麽公平。誰也不知道趙琰的心中功名利祿，權勢富貴占據了多少。
天大地大，何以為家？逃不開的枷鎖困在方寧的身上，令她無法喘息，又暫時得不到解脫。
枯坐一夜，難以入眠，擔心著趙琰，更擔心著他們的未來。趙珩並沒有來見她，或許已經沒有相見的理由了，方寧如是想，大概是真的不願意看著她這個惡心的人了吧！
早上，又有人送來了飯菜，可是方寧一點兒也不想吃。昨晚的飯菜冷冰冰的放在那裏，一筷子都沒有動，送飯的人什麽都沒有說，換下冷的飯菜離開了。
方寧抱膝坐在床上，看著阿金狼吞虎咽吃下早餐，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方寧別開臉去。
阿金抬頭，眉毛動了動：“方姑娘，用些東西填飽肚子吧！你若是跟主子置氣虧了自己的身子，那又是何苦呢？”喝了一口茶漱漱口，阿金挑開門簾，對著外麵守著的人說了幾句悄悄話。
隻見那人聽完之後快步離去，也不知道阿金到底吩咐了什麽。尋思著營帳中天子的心頭肉，阿金想怎麽也不能虧了她，要是實在不吃東西，也隻能請天子出馬了。
傳話的文剛剛離開沒多久，就見天子帶著一群人疾步走了過來。走到營帳前的時候，趙珩的腳步停下，示意隨行的人留在外麵，自己獨自走進了營帳。
阿木原本想跟進去的，阿金卻拉住了他。
“怎麽？”
撇了撇嘴：“你進去合適嗎？”
想了想的確如此，阿木便同阿金一起守在營帳門口。
“寧寧！”一陣靜默後，趙珩哽咽了一下才又道，“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方寧的臉色並不是太好，可是帝王的關心她並不是很想接受。
“別再跑了，你是逃不掉的。”見佳人不理睬，天子的心思也幾經轉動，最後轉過身去，大手搭在一個椅背上，“我不會怪你，也不會乖怪阿琰，但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們。”
說這話的時候，趙珩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強烈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才能平靜地說完這幾句話。
他的確是不會原諒趙琰和方寧的，因為這兩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起背叛了他，把他變成孤家寡人。
一個是他看著長大的弟弟，自小就知道維護他，更是為了他被父皇貶去苦寒之地也沒有怨言的弟弟。一個是他相知相愛的心上人，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施以援手，帶給他黑暗的生命中一點光亮的愛人。
他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老天爺就是對他這麽不公平？小時候，有趙琦母子同他爭寵，他即使是太子，也要受庶母庶兄的欺壓。如今他貴為天子，卻依然是最委屈的那個。他最愛的人，喜歡上了他最親近的弟弟。
“你何苦為難自己的親弟弟，一切恩怨皆是因為而去，若是我死了才能化解你們之間的恩怨，那我這條命你就拿去吧！”方寧難得冷靜一次，原本以為遇上趙珩她會手足無措，可是見到他之後，內心反倒是寧靜了下來。
“反正我早已經死過一次，再死一次，也算是全了這個名頭。”嘴角似有似無的苦笑，方寧眼睛裏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是個什麽情緒。
“想死？不會那麽容易。”方寧居然用死來威脅自己，想想趙珩就覺得怒不可遏，她以為自己是誰？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還以為自己的命能值幾何嗎？
“我曾經執迷不悟，也曾經渾渾噩噩，到如今又經曆了這麽多，無論你如何處置我，我都沒有怨言，我自己選擇的路，我不後悔。”趙珩那態度並不能讓方寧產生害怕的情緒，她反倒是越發的淡定了。
連死都不懼的人還會害怕什麽呢？這世間或許最後能令她動容的也隻有一個趙琰了。
轉過身來，看著方寧的麵容，明明那麽熟悉，卻又那麽陌生：“你究竟是誰？你把我的寧寧抓到哪裏去了？她從前不是這樣的，不是 ……”歇斯底裏，最後兩個不是猶如狂風怒卷，飛沙走石，滾滾波濤洶湧，拍打著方寧的心裏防線。
“求皇上賜罪，民女欺君犯上，罪無可恕。還請皇上賜民女一死。”
方寧的話響在耳畔，一如曾經的決絕。大步跨上前，目光緊鎖著方寧的臉頰，誓要從她的臉上看出點異樣來，可是除了眼神中的堅定，趙珩什麽都沒有得到。
“你就這般想死？死了一次又一次還沒有過癮？”大手握住方寧的肩膀，顫抖著搖晃著方寧，多麽希望能夠聽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如果以一命換一命皇上能夠答應的話，那我再死這一次就已經過癮了。”抱著必死的決心歸來的，趙琰待她好，她能感覺的到。
她不是無情無義之人，又怎麽可以自私到讓趙琰放棄一切？他是賢王，他是大齊的戰神，他有親人，而自己呢？假死之後能夠再醒過來，已經是向上天偷得的幸福了，如今一切都已經足以。
兄長有嫂子，二哥連父親的事兒都能挺過來，自己這個不聽話的妹妹也不會讓他多牽掛吧！
眼淚打著轉兒，就是不願意再趙珩的麵前落下。那不隻是不想示弱，更是她的驕傲。
“你就那麽喜歡他？”不甘是如今的趙珩心中最大的憋屈，明明是他先認識方寧，明明是他先贏得美人放心，到頭來，怎麽又冒出趙琰這個程咬金了？
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後悔將方寧托付給趙琰了，如果他頂著壓力將方寧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一切會不會有不同呢？可是如今說什麽都好像無法彌補因為一步踏錯而造成的步步皆錯了。
江山在側，美人在心，哪一樣都是他需要的，可是哪一樣都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隱忍近二十年才扳倒高貴妃，朝局尚且不穩的時候不是他不想護住方寧，是他有心無力。無論是母後還是沈家的人，都不會縱容天子身側躺著一個叛臣之女。
可是就是那麽一次他護不住，以後的日子裏什麽都不用他護了。
“皇上，請您賜罪！”方寧斂裙跪倒在趙珩麵前，麵無表情，心靜如止水。
“你還真是好樣的，真愛他到了這般，你說阿琰他要是知道了你這般為他著想，該有多高興啊！”明明被傷到了徹底，趙珩還依然強作歡笑。
“一步錯，步步錯！”方寧總結了自己這幾年的經曆，從她一心報仇開始就是錯了，再後來真相揭開，她沿著一條沒有計劃的路走到了天黑。計劃趕不上變化，恩恩怨怨，錯錯對對，是是非非。感情的誰錯誰對，誰又能說得清呢？
她對趙琰的心思，趙琰對她的心思，都是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滋生的，已經一往情深的時候，尚不知道緣從何起。或許是老天的安排，或是命運捉弄，一切的一切，她都認了。
“民女福薄，無緣天子厚愛，隻求一死，換無辜人平安康泰。”這或許是她能為趙琰做的最後一件事了。紅顏命薄，多情空餘恨，哪怕趙琰會怨她恨她，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一條最難走也最簡單的路。
隻要趙珩能答應對趙琰既往不咎，那她就可以安心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