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失蹤
午後。溫煦的天像小孩子鬧脾氣，驀地變了臉色。
??悶雷滾動，由遠及近地轟鳴，閃電尾隨其後裂開長空，鉛灰的天幕湧動起墨色，從淡墨到濃墨一點點蠶食掉灰色。
??莫邪推開窗望著更加陰沉的天，道：“不是好兆頭。俗語雷打雪，今年怕是難熬了。這下演出咋辦啊。”
??她先替她家小姐發起了愁。是哩，誰個會在風雪中掙紮出門看你的表演，特麽還要自掏腰包；就是他們這群人頂風冒雪登台怕也是難受。
??莫邪想得遠，風鈴卻想得近，脫口道：“怕是要下雨，淋著小姐咋辦？林統領說小姐出宮時還沒穿氅衣，我們要不要去接她回宮？”
??風鈴可說著了，雷聲減後老天便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沒完沒了，溫度也驟減，上午幾個姑娘泡在陽光中恍覺是春天，如今是徹頭徹尾知道春天還遠，小如意甚至問幾個姐姐要不要拎個小手爐。
??莫邪有自己的小九九，沉吟著。
??按每次陶夭夭出宮規律莫非是先找顧鶴影後回侯府看玉郎，這兩處都不會讓其餓著凍著，晚上玉郎自會把她送回宮。
??她每次看見這二人送回來的不想走，被送回來的巴不得又跟了回去，看得她心裏憋屈難受。偏她一個下人又沒有法子，就算是親姐看著這兩情相悅的男女被硬性扮為親兄妹，皇命在前，也隻有流淚唏噓的分。
??她能做什麽？
??可以做什麽？
??無非是讓這“兩兄妹”在一起多呆一時片刻。
??莫邪把窗扇拉下來擋住往屋內灌的冷風，道：“不用了。晚上侯爺自然會送她回來。放心，冷不著。”
??昭陽殿裏大小事情都是莫邪說了算，陶夭夭在也一樣。因此風鈴再無異議。
??那幾個忐忑的護衛上午請示莫邪招到了駁回，煎熬到了下午還是忍不住，又過去請示莫邪：“姑娘，公主一個人出門，我們實在不放心，還是讓我們去找找，侯爺交代過，要寸步不離她。”
??這些人是叔叔輩的，又搬出了玉郎，莫邪隻好準了。
??張清和武忠義冒雨出宮，然而不出一個時辰，急匆匆回來了武忠義，他緊張地告訴莫邪：無論是妙香樓還是侯府都不曾有陶夭夭。說玉郎和顧鶴影已經派出人在城裏尋找了，讓他回來是讓莫邪去宸王府看看公主有沒有在那裏。
??畢竟陶夭夭長期出入的也就這幾家。武忠義寬慰莫邪：姑娘也莫慌，興許變天後公主在城裏某處避雨，雨停了也就回來了。
??武忠義叫大家莫慌，可昭陽殿裏立即就慌得亂了套。不安像個黑色套子籠罩在一群人頭上，眾人均覺呼吸有點受阻，腦袋又悶又暈，心有靈犀般記起了去年陶夭夭被暗殺劫持的一幕。
??一時間全殿的人自責有之懊惱有之，嗔怪莫邪的也不少，畢竟林統領一早來告訴莫邪陶夭夭出宮了，她並未引起重視，就是後來風鈴等人意欲去接公主，她也是斷然拒絕。
??莫邪自知罪責深重，連雨具也沒拿直奔宸王府。
??然而宸王府也沒有陶夭夭。
??趙玉瑾還沒聽完莫邪的話，就吆五喝六地喊了幾個人風一般卷出了府門，連罵莫邪的時間都沒有，她隻好全程當了個啞巴綴在他們身後。
??他們的第一站是尚書府，趙玉瑾和莫邪知道，若說在京都陶夭夭還算有個同齡朋友的話，就隻有皎月了。
??但門房一句話就粉碎了她們的希望，說今日府裏無人來訪。
??趙玉瑾不甘地問：“皎月小姐今日可有出門？”
??門房答：“未曾。”
??趙玉瑾是府裏常客，門房殷勤道：“外麵冷颼颼的，王爺進府喝杯茶吧，小的這就去通報小姐。”
??“不了。”趙玉瑾帶著人轉身而去。
??她能去哪裏？據莫邪交代，陶夭夭不但穿得單薄還未帶分文。這就走不遠。
??趙玉瑾祈禱著老天，一邊馬不停蹄地趕往他認為可能的地方，服裝門麵、工坊、設計工作室、美工組、城南別院，管事的都說玉郎已經來過了，也是找昭陽公主的，但她今兒個確實不曾來。
??趙玉瑾抓著一遝從美工組那裏找來的玉夭肖像海報揣進了懷裏，呆呆站在街頭，仰臉淋著淅瀝瀝的小雨，周身冷得發顫，那種熟悉的緊張害怕惶恐又回來了。
??心房裏有什麽東西湧上來堵住了他嗓子眼，心仿佛被割了一角疼得想佝僂著身子，這個時候他腦子裏亂紛紛思緒此起彼伏糾結成一團，一會勸慰自己夭夭可能正在某地喝茶，一會兒提醒自己她身上喝茶的錢都沒有，一會揣測誰會劫持她，一會又提心掉膽想她正在受難。
??甚至……他又想起去年冬天那個夜晚，他吊著一絲微弱希望披星戴月一路向北……
??“王爺，小心著涼！”一個近衛上前阻止他淋雨，小心地給他扣上雨帽。
??“去城門！”趙玉瑾上馬率先而去，底下人迅捷打馬跟上，路上遇到了回來的玉郎一行，他老遠就叫：“幾個城門都問了嗎？可有出城？”
??“問了，都說沒有看見公主出城。”玉雕發聲。
??莫邪看見他們先是眼睛一酸流下淚來，打馬上前哽咽道：“公子，都是我的錯……”
??玉雕不說話，上前拉了她的韁繩靠近，眼圈紅了。
??玉笙不忍，勸慰莫邪：“我姐那性子也不是你管得了的，別自責了，說不定她這會正在哪家茶館酒樓避雨，雨停了自個就回去了。”
??趙玉瑾沒好氣地說：“夭夭身上一文錢沒帶，喝什麽酒和茶。”
??眾人沒了聲音。
??“你有沒有讓守門的認畫像，回憶腰牌？”趙玉瑾轉移了話題。
??玉笙答：“有。”
??“美工組的人說你們沒拿畫像走。你們哪來的畫像？”趙玉瑾不禁問。
??“我家公子畫的。”
??玉笙抖出一張畫。趙玉瑾定睛一看果然是陶夭夭，竟活靈活現捕捉了她的神韻，就像這人是活在畫者腦海似的。
??趙玉瑾看向玉郎，那人一直未開口，本就白皙的臉更像浸了寒冰的和田玉，看不出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尊神這麽大本事還能找不著夭夭？你不是可以元神出竅飛天遁地？你不是有一雙會放光的天眼？你快看看現在夭夭有沒有出事啊。”台府內玉郎元神不滿地質問昊天：“你還真打算跟這些凡夫俗子一樣瞎找？”
??“玉兄有所不知，在凡人麵前顯露法身是萬萬不能，你還真以為天神就可以為所欲為，若真如此，滿大街都是神仙打架，這世界豈不是亂了套。”
??“那就這樣瞎找？多耽擱一刻夭夭就多一份危險。”真玉郎道。
??馬背上的假玉郎一偏頭，眼眸安定，元神回玉郎道：“你放心睡你的覺，夭夭沒事。”
??“我怎麽睡得著！不行，你快放出神識搜搜夭夭，這裏我頂著。”
??玉郎微微蹙了眉，下刻他一拍馬疾馳而去，惹得趙玉瑾掉轉馬頭就追，一行人呼啦啦跟在後邊。幸得雨天行人寥寥，不然鬧世群體縱馬後果不堪設想。
??離體的昊天元神瞅著馬群遠了，這才穿雲而去。
??趙玉瑾在後麵叫：“玉兄，你去哪裏？皎月那裏我去過了，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
??玉郎答：“我令人封了城門，現在去要搜查令。”
??玉郎想的是昊天固然神通了得，自己卻得做兩手準備，他完全無法待在原地靜候昊天佳音，況昊天若是個靠譜的上次也不會一走幾百天無了音訊。
??趙玉瑾一馬上前並駕而行，道：“還未過一天，此時要搜查恐難辦，我跟你一起去。”
??玉郎扭頭看他，瑞鳳眼裏有了點感激，道：“謝了！”
??趙玉瑾聽不得這兩個字，不悅道：“那也是我徒弟!”
??失蹤半天的人原是不能立案，但趙玉瑾先想到了這點，回宮請示了趙淵拿了禦旨，奉賢最高衙門奉天寺二話不說簽了搜城令，這個比普通的搜查令權限更大，不限某家某戶，是全城地毯通查，畢竟事關公主，馬虎不得。
??這些辦完已到了晚飯時間，玉郎著人去昭陽殿、侯府、妙香樓、尚書府走一趟看公主有沒有在，幾路人馬很快回來稟報“不在。”
??這消息很沉重，壓得趙玉瑾玉郎一行更加惴惴不安，無論怎麽玩，陶夭夭也不會是個不打招呼就消失不見的人，何況夜幕已經低垂，這外邊她也無親無故，消失得實在蹊蹺。
??玉郎的臉更白了一分，心裏譴責著昊天：果然是個不靠譜的，夭夭有事無事在哪裏，你總得先回來說一聲啊，真是肉包子打狗，也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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