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便宜娘
陶夭夭讓昊天去其他幾個稍微好一點的偏殿陪孩子，昊天不肯，直言要跟著她們去照顧主殿病著的乞丐。小蝶便想起讓昊天去挪主殿的兩具屍體。昊天一手一具屍體挪到了起初避雨的那個神像下，再回到主殿幫陶夭夭給病人喂藥，物理降溫。
??不知道為什麽，這裏落腳的成年乞丐有十五個，除了已死的兩個，其餘的人或輕或重都病倒了，倒是同住的6個小乞兒並未有任何症狀，陶夭夭把那幾個孩子安置在左首的一個偏殿中，特意囑咐過了千萬別到主殿來。
??微弱的燭光下那些病人睡在薄薄的稻草上，身上蓋著些撿來的花花綠綠衣服，陶夭夭和小蝶用帕子捂著口鼻，挨個給人喂藥。
??突然有個老婦人推開藥碗扯著自己的衣領呼哧呼哧地喘，那碗藥澆在了陶夭夭的身上，她手足無措地給那個老人拍後背，眼眶已經濕紅。
??昊天立時從另一邊過來探手查看她的衣服，說冬天穿著濕衣服怎麽成，他半跪在陶夭夭跟前，右手一運功蓋在了濕處。陶夭夭隻覺身體一暖，一股熱烘烘的氣流透了進去。
??不到半刻，打濕的衣服竟然幹了。
??小蝶過來看那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的老婦人，親見了昊天以肉掌烘幹衣服，直呼他有特異功能。
??陶夭夭雖詫異卻不震驚，看過了大變活人，憐憐再會些別的她也不稀奇。她故意壓著聲音對小蝶道：“不是特異功能，告訴你個秘密，憐憐是天神。”
??昊天一愣，難道她已經猜到了我是誰？因為我這名字？
??小蝶含笑的聲音問昊天：“你是嗎？”明顯戲謔。
??昊天扭頭去幹事，含笑答：“夭夭說是，那就是。”
??“婆婆”一個小男孩哭著從殿外奔進來，陶夭夭過去迎頭抱住他把娃往門外拖，溫聲哄孩子：“青兒乖，這屋子不許靠近，娘說過，這病會傳染的，你懂不懂？就是會生病會死人，所以你得和那些小朋友在一起，別進這屋子。
??那孩子正是青兒，他哭著掙紮，叫著“婆婆”，想去看那個喘得如破風箱的老婦。陶夭夭已經弄清了，這老婦人並不是他親婆婆，隻是一直比較照顧他的人。
??隻那麽一會小蝶就出來低聲說：“她死了。”
??青兒嚎啕大哭起來，惹得被陶夭夭隔離在另外幾個偏殿的孩子也一起嚎哭。
??那些孩子瘦小嬴弱，嗓門卻極大，可能小小一隻單獨在黑暗的屋裏很害怕，又聽說熟悉親近的人死了，恐懼讓他們發出了淒厲的哀鳴。
??主殿點的蠟燭是僅有的，那些隔離孩子的偏殿都隻能黑著，為了照顧病人，連多餘的稻草和舊衣都分不出來給孩子們，小乞兒們瑟縮在偏殿門邊，臉朝著主殿那點微弱的光亮，凍得根本睡不著。
??陶夭夭憋著淚水製止：別哭，乖，哭餓了沒東西吃了。記住啦，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到這邊來，天亮了我就去給你們買好吃的，買衣服，帶你們離開這裏，別怕。”
??這裏缺吃少穿，什麽都沒有，如今又大雨傾盆，她隻希望熬過今晚到了天亮一切就會好起來。她今夜隻要能讓這些病人都吃上藥，控製住體溫，便是最大的收獲。
??她硬著心腸把青兒往一側的偏殿送，孩子則手腳牙齒齊用扭打著不走，非要去那老婦人身邊，氣得陶夭夭眼淚迸了出來，帶著哭音央求：“青兒聽話，過那邊去，別怕，娘一會來陪你。”
??幾個偏殿的孩子各自站在黑洞洞的門口望著陶夭夭哭，看著青兒有了娘，他們卻沒有，一個個哭得更傷心了。
??陶夭夭抱著青兒無助地掉眼淚，這刻她能為這些孩子做什麽，他們怕黑，偏殿裏卻都沒蠟燭可點，他們也怕冷，可所有的稻草都給了病人。再看外麵，暴雨濺起了巨大的水花，世界都是嘩嘩的潑水聲。
??孩子衣衫單薄，顫抖著站在門邊望著她，就像希冀著唯一的溫暖。
??最後這些孩子一個個的都在那裏喊她“娘”了，是對著陶夭夭喊的，也許她對青兒自稱娘，又那麽溫柔可親，讓這些幼童看到了娘的影子，他們一聲又一聲哭喊著“娘”，像喊一聲就覺暖和一點，又像喊一聲膽子就大了一些。
??陶夭夭無力地望著夜幕，風雨雷電一個都不缺席，她困在這裏，不是怕衝進雨幕趕回宮，而是不能回，她哪裏都不能去。
??因為她驚恐地發現這些病人的死狀她極其熟悉————窒息而亡。
??從傍晚她和小蝶送青兒回來就看見很多人病著，看著都是些風寒感冒症狀，直到有人在她麵前死去，她才意識到這些人根本不是感冒，死狀極似前世曾席卷全球的疫病。
??她知道這種傳染病傳染速度有多快死亡率有多高，也不確定自己接觸過他們是否已經被傳染，因而她不敢回宮，也不願意去侯府和妙香樓找人，她不能帶給家人和朋友風險。
??潛意識裏她隻想到“自我隔離，和千萬別讓這些人出去”。
??然而隨著有人死去，這些乞丐也恐懼了，紛紛想拖著病體往外逃離，小蝶隻是個弱女子，勸說無效隻有陶夭夭這個會功夫的堵在出口武力鎮壓，總算把人圈在了廟裏。
??陶夭夭想到現代那場席卷全球奪取無數人生命的疫病，在先進的醫療設施下依然遏製艱難，何況是古代這種地方，她必須狠心忍心隔離這群人，不再讓他們有機會出去散播病毒。
??可她最後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乞丐也是人命，特別還有青兒這樣的小孩在，隔離可以，但也必須進行幹預治療，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都死在這裏。
??黑黢黢的雨夜小蝶不敢出去，也隻有陶夭夭就近跑一趟藥鋪拿藥，時間緊迫，她得趕在乞丐們察覺她不在時返回，不然小蝶是壓不住這麽多人的。
??她自然想到先去藥鋪賒賬，由於她蒙了口鼻，又身無分文，老板一開始就不拿她當好人。無論陶夭夭怎麽請求賒賬保證會來還錢，哪怕搬出侯府和皇宮、妙香樓老板都不為所動，吆喝窮鬼還買什麽藥不如死了幹脆，陶夭夭這才拿出兩把匕首說抵押在這，卻把那老板嚇得直呼“搶劫，救命”，惶急之下她才出言威脅，那老板是個怕死的，這才拿到了藥。
??藥方都是陶夭夭在現代時記得死死的，因為家貧，疫病來時他們家舍棄了昂貴的西醫，就按國家給出的中藥方子自己抓藥吃，當然後來疫苗研製出來後舉家就打了針，她倒說不清後來家人無礙是中藥的原因還是疫苗起了作用。
??夜幕下，陶夭夭聽見這個孩子在叫娘，那個孩子也叫娘，克製住哭音柔聲回答：“哎”，“哎”，“乖”，“娘在，別怕。”
??那刻她想，隻要這些孩子熬得過去，就一定把他們帶在身邊養大，如今她也是有食邑俸祿的人，養活他們不是問題。所以對娘這個稱呼，她真心不抵觸，每一聲都能讓她的心更柔軟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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