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賑災
正午,陰霾多日的天空露出了太陽的臉,讓人身上暖融融的,積雪已消融,風吹過的時候依然裹著一股寒意。
施粥的時間到了,江洲城的百姓在城牆下排著隊,今兒熬的粥特別多特別稠,濃鬱的香味隨風飄送,密密麻麻的人群興奮得交頭接耳:上次被劫的賑災糧搶回來了,欽差又帶了一批糧食過來,我們不會挨餓了……
衣衫襤褸的暴民混在百姓中間,也不擔心被軍士們扒拉出來,這欽差美侯爺從來到江洲後就沒認真打過他們,知道他們的落腳地也不圍剿,一天一次的施粥吊著他們的命,城裏的百姓有戶籍,多出來如此恐怖的人數,官方仍佯裝不知,這讓暴民們對玉郎毫無敵意。
他們可沒大小頭領複雜的心機,認為玉郎是要消磨他們的鬥誌,挖了什麽陷阱等著他們。
白袍銀甲的玉郎登上城牆,俯瞰著蜿蜒成長龍的人群,每口土灶前排一列,匯成了浩瀚的人流,外圍是甲胄鮮明兵器在手的軍人。人聲鼎沸,看得見的喜悅和興奮在人與人之間互相傳遞。
玉笙和玉雕弓弩在手,侍立在玉郎身邊全神戒備。
陽光照在玉郎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暖玉生輝,底下的人都仰著脖子貪婪地望著那積石如玉列鬆如翠的美男子,口裏發出了“嘖嘖”的驚歎。
“我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定北侯玉郎!我來這裏是幫助江洲的父老鄉親度過難關重建家園!”玉郎上前一步,雙手撐著城牆沿,朗聲道:”諸位,朝廷從來沒有放棄你們,舉全國之力來幫助你們,太子賑災之行路遇山匪劫了賑災糧食,自己也受傷危在旦夕,但他臨走還在掛著受苦的百姓!”
底下嗡嗡聲一片,賑災糧被劫一事,城牆下的百姓和暴民從來以為那是官家的幌子,直到今兒上午看到了剿匪的軍隊血跡斑斑地押著俘虜帶著糧食回來,他們才知道那是真的。如今想著太子為了賑災還受了傷,不禁各自心中有些觸動。
玉郎待底下的聲音稍減,高聲道:“父老鄉親們,我玉郎是邊疆帶兵打仗的將領,我殺的都是覬覦我奉獻河山的敵人,我的刀不願意落在自家百姓身上!朝廷讓我平亂,你們說我該怎麽平?!我知道若能有一口飯吃,有一條活路,誰願意冒著殺頭的風險犯造反的罪!”
“對!誰沒事喜歡造反!”
“有飯吃,誰不想安生的活著!”
“還不是沒活路了!”
“………….”
底下那些混雜在百姓中的暴民被說中了心聲,直腸子的便發聲附和。
“可是,造反是沒活路的!個人生死是小,連帶無辜的妻兒父母兄弟姐妹一起被砍頭那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誤傷了無辜百姓更是無恥!你們以為打下一州很了不起?那是朝廷存心放過你們!不然大軍壓境圍城,你們空著肚子能堅持多久?!”
玉郎俊臉罩著寒霜,一雙瑞風眼閃著凜冽的光芒:“我玉郎深受皇命,能忍一時不對你們動手,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縱你們禍亂州郡,影響賑災大局。念你們被情勢所逼,是為了一口飯吃走上這條路,我玉郎在此承諾:若放下武器自願坦誠實情,過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且隻要你們遵照我的安排行事,不但現在人人能吃飽飯,明年亦不會挨餓受凍!”
玉郎這話很有煽動性,窩在城北樹林挨餓受凍多日的暴民各個腦裏盤算著,萬一這人出爾反爾,暴露自己放下武器不是自找死路?底下沒有了聲音。
玉郎不受底下的沉默幹擾情緒,繼續和顏悅色高聲道:“我玉郎代皇帝巡視江洲,所言皆代表朝廷,信與不信全憑你們。你們也餓了,咱們邊吃邊聊。”
城牆下每個土灶施粥點旁還設了兩張桌子,一左一右,坐了兩個軍人在裏麵拿著戶籍本及簽到薄,旁邊站了幾個提刀握矛的冷臉軍人。
玉郎話音落,舀粥的兵就開始給人盛粥,果然今日的粥又白又稠,香氣濃鬱得讓饑腸轆轆的人流口水。
坐在粥桶旁左邊桌子的軍人對第一個端起粥的人道:”請過來簽名登記,核對戶籍!”
右邊桌子後的軍人也道:“沒戶籍的到我這邊登記造冊!”
底下一股聲浪拔高,有人在叫“逃難到此,哪有戶籍!”暴民們以為今兒個是中計了,一個個攥緊兜裏懷裏的利刃,打算劫持城裏的百姓拚個魚死網破。
突然,玉郎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裏:“諸位莫慌,造冊隻是為了給沒有戶籍逃難的兄弟姐妹們拔糧和分房子!”
城牆下一片竊竊私語聲,有的人說“哄鬼呢,能有這麽好心!”有人在交頭接耳“這是不是個陷阱?”一陣嗡嗡的聲浪。
造冊的軍人喊:”有沒有戶籍都可以領粥!有戶籍的過來登記核對後站到士兵外圍去;沒戶籍的端著粥站到右邊,重新造冊分配糧食和住宅!”
既然都有粥吃,無論如何得先吃飽了才能幹仗。暴民們悄悄抽出手捧緊了碗,飯香刺激著他們的味蕾,實在不忍心放棄飽餐一頓。從昨天中午領粥後他們還沒吃過東西,早餓得前胸貼後背,腹鳴的聲音此起彼伏,大到無法掩蓋。
底下有序地施粥造冊,人群緩緩移動著。
城牆上的玉郎朗聲道:“各位沒有戶籍的父老鄉親們,你們背井離鄉應是房屋被洪水衝毀田地被淹沒,有的甚至失去了全部親人,逃難不是活路,唯一的方法就是靠朝廷的幫助進行自救,逃難活得了一時,卻活不好一世。不如大家留下來,我保證為大家提供住處、飲食、幹淨的水,跟著我的兵一起去做災後重建,人多力量大,咱們一起搶排農田積水、築渠清溝,儲備水源防止大旱、恢複生產搶種補種經濟作物、維修和新建房屋,隻有這樣下一季你們才有收成,才不會四處流離。當然你們願意成為我的兵也歡迎入伍!”
這些話說得那些準備吃飽了飯就幹仗的暴民心裏直打顫,腦裏轟鳴盤旋的都是提供住處飲食和淨水的話,部分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也動起了入伍的念頭。
“當然人各有誌,如果有不願意跟著我做災後建設亦不願入伍的人,可以選擇離開,讓右邊的軍人給你們開出門條,城門絕不會有人阻攔。隻是我有言在先,出去後再想回城沒有戶籍和路引是進不了城了,而膽敢在外做搶劫營生的,我玉郎就狠得下心宰了!”
玉郎既然有了如此承諾,隊伍便進行了井然有序的分割,左邊是城中原住民,他們自然是不願意離開家的,鐵了心跟玉郎重建家園;右邊的是不再想當匪徒的暴民,渴望安定下來有口飯吃;想出城逃命的暴民也拿到了出門條,大家親眼見著這些人順利出了城。
接下來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因為清理戶籍後便發現城中有無數人逃難走後留下空宅,暴民中願意落戶的也重新辦理了戶籍,餘下的人就住在玉郎早已命人搭建好的篷房裏,並把這些人逐一分散編進兵營中,進行了軍事化管理。
玉郎也一改往日白衣冉冉貴公子的樣子,穿起了粗衣布服帶著府衙的大小官員走上了田邊地頭,嚴格按照陶夭夭的建議進行了水源消毒,補種改種農作物,擴大種植了晚稻和一些快長又充饑的食物,例如玉米、山芋、胡蘿卜、馬鈴薯及能快速生長的葉類蔬菜。
陶夭夭說洪災後要搶排積水,築渠清溝,恢複灌溉能力,及時清淤,打埂築畦提高保水能力,儲備水源防備澇旱急轉,以備不時之需。
軍民混合一起搞建設生產,工作效率高得驚人,加上太子帶來的原班人馬中不乏有經驗的賑災官員和農業人才,上下齊心下,江洲各縣府衙官方機構都恢複了正常運轉。
關於那些被關押的魏王私兵,玉郎可沒讓他們吃白飯,亦是在士兵的看守下做起了苦力。由於這些人常年在山裏進行正規的軍事訓練,殺之可惜,放之不安,玉郎告訴他們隻要輾轉江洲十幾個縣搞好農田建設和房屋修建,就把他們征入正規軍隊伍,有了這麽一條出路,這些人幹活也十分賣力。
玉郎安排好江洲後續的工作,便準備打道回府,他算算時間應該能趕回去吃團年飯,一顆心不免歸心似箭。
魏王自從發現他無法離府便知道玉郎軟禁了他,不免在府中惶惶不可終日,他找到玉郎質問:“大膽玉郎,你憑什麽限製本王的自由!誰給你的膽子!”
玉郎看著玉笙打包收拾行李,對魏王好心情地建議:“王爺你收拾好行李沒有?你不會不知道你將隨我回京吧。趕快回去收拾帶上家眷孩子,趁過年找皇上收壓歲錢去。”
魏王看不出玉郎那張臉上有什麽情緒,試探問:“侯爺不知道封地王爺無詔不得入京?”
“無妨。我有皇上旨意——帶你入京。”玉郎道,看著魏王的眼閃亮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