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種善因

  眾村民紛紛附和，聲音此起彼伏，群情激憤。


  那中年男人睜著一雙突兀的眼，說話時臉上青筋畢現：“為了修這條路，毀了我們多少良田好地，前任縣令說‘要想富，先修路’，如今我們地裏沒收入，就要靠這條路吃飯！這個情況上麵是曉得的，也是默認我們收買路錢的。”


  難怪他們敢如此公然劫路，竟然是朝廷默許的，大約朝廷為江洲兩次募集糧食，國庫也不充盈，怕是賒也賒不出糧食了。


  陶夭夭看著那些麵有饑色滿眼卻放光的人，目光越放越遠，狀若神遊，人們隨著她的眼光看去，一臉迷惑，然後又跟著她的眼光收回，最後目光定在車後方路邊幾顆桉樹上。


  那樹高而粗壯，枝繁葉茂。人們正猜測這人在尋思啥，就見陶夭夭飛身躍上車頂，鏤金紅衣翻出了好看的紅浪。


  人們仰臉看去，好一朵珠光寶氣金碧輝煌人間富貴花。隻見她俏臉兒白膩，兩雙烏漆漆的平眉下，一雙如星辰般的眸子裏湧起厲色，那豐盈地翹起的小嘴兒突地輕叱：都散開！翻掌向那樹劈去。


  “哢嚓”一聲巨響，那樹折成兩段，沉悶地砸到地上，與此同時，散開的人群驚魂未定地回望著那棵頃刻間慘遭毒手的樹，再看剛才還在跟他們拉家常談莊稼的美女，已經換了一張冷漠狠厲的臉，不禁想，一個女人身手如此了得，那些拿刀的男人怕是更凶狠，人群下意識往兩邊退去。


  陶夭夭屹立在車頂，環顧四周，傲然說道：“諸位，我這個人討厭被脅迫，剛才動動粗，隻是讓你們知道，這路，你們攔不住我！”


  她掃視過所有人，居高臨下睥睨萬物般扯了下嘴角，露出個冷冷的笑，隨即看向前方那群攔路的人，那凜然的氣勢和逼人的壓迫感，竟然讓那些人下意識退到路邊。


  她緩緩看著那群衣衫襤褸的鄉民，失望失落在那些臉上刻成了悲苦的表情，她收起了眼中的狠厲，目光炯炯看向那領頭的瘦削男人，沉聲道：” 我不怕你們，但我同情你們的遭遇。遇見了我，你們便有救了！”


  人群有了不小的騷動，很多人的眼睛肉眼可見地亮起來。


  陶夭夭想到此次演出所得不菲，銀子還熱乎乎捂在莫邪手裏，京城糧商眾多，先買些糧食救救急也不難，反正自己掙錢的初衷不就是幫助窮人。當然這些人之前是不窮的，隻是接連兩季欠收，又遇官府征糧，才落到此境地，待這季有了收成便好了。


  既然之前他們並不反對向官府賒糧，那我賒給他們好了。陶夭夭換上張和藹的臉，問道：“你們願意賒糧渡過難關嗎？”


  “願意！”


  “我們願意！”


  “這季菜賣了我們就還錢！”


  ………….

  村民激動萬分，高聲回答，一張張臉上有了喜色。


  陶夭夭朗聲道：“好，那我賒糧給你們渡過難關！”誰是村長，站出來！”


  那先前領頭打劫的瘦削男人站了出來，手裏還拎著把砍柴刀，在陶夭夭含笑的目光下，訕訕地笑，把刀往後背藏。


  陶夭夭看到這帶頭打劫的村長，不覺失笑：“要想富，先修路，可不是讓你攔路搶劫，這條路你們想收費就製定合理的數目，並在兩端出口寫上告示牌，標明價格，願者上路。畢竟這是條減少半天路程的捷徑，價格合理的話，興許你們真的能靠這條路致富。”


  村長點頭如搗蒜，連聲稱是。


  “你現在回去準備好戶籍，每一家需要多少糧，造個冊子，然後去請縣令過來做見證，寫文書立字據，做好這些來這裏等著我回來。”陶夭夭翻身落在車上，伸手對村長做了個“讓開”的手勢：“準備好運糧的車。我會盡快回來。”


  村長往路邊讓，心裏總覺得不放心，忍不住問道：“縣令要不肯來怎麽辦？還有你們不回來怎麽辦！”


  陶夭夭輕描淡寫道：“他來不來悉聽尊便，不過他若還想當這個官，必然會來。至於信不信我，等不等我，你們自己決定！”她看了張清一眼，溫聲吩咐：“張叔，我們走。”隨之扯了徐長卿的衣袖進了車廂。


  駕！”張清揮鞭爆喝，四匹白馬長嘶一聲，“噠噠”飛馳而去，車後騰起一團塵灰。


  村民們簇擁了村長，七嘴八舌在說著什麽，陶夭夭放下車簾，轉頭就碰上了長卿的欲言又止，她微笑：“有麽話要說？”


  徐長卿想了想擔憂道：“我們還要修客棧酒樓賭坊青樓，還要買很多車馬行，貨物也需要錢，總之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太多……..他們這事自該朝廷去管，咱們何必越俎代庖。”


  “你沒聽他們說家裏已經沒米了？官府若是肯管怕早管了，若是去走那朝廷撥款程序，恐怕還要費些周折。你也別擔心，反正是借，又不是不還。”


  “那他們要賴著不還錢呢？”


  “咱們有字據文書，不怕的。”


  “你要是告這麽多人，他們縣的牢房也關不下。”


  陶夭夭眉目間帶著淺淺的笑：“長卿啊，你沒有忘記姐掙錢的初衷吧，我們去修這買那不就是為了最終有能力多幫助一些人嗎？今日我們碰見了他們，讓我撂開不管我做不到。種善因，得善果，我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呢。”


  徐長卿冷硬的臉部線條柔和了點，神情中多了點別樣的東西：“我記得我父母是頂頂好的人，可我一家卻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真的有神明嗎？有也是沒長眼睛。”


  陶夭夭想到自身的遭遇，想到憐憐，心裏一暖，柔聲道：“長卿啊，要相信神明的公正，我們隻管做好自己的，其他的交給天意。”她忽然莞爾一笑，拍了拍徐長卿的胳膊，道：“誰說沒神明呢？他不是讓你遇到了姐。”


  徐長卿驟然想到這點，一時心內感觸良多，自從遇到陶夭夭，他的人生軌跡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竟然惠及了家裏人。他胸中騰起熱浪，衝口道：“姐，你就是我的神明！”


  陶夭夭眉眼彎彎，自己可不是在修煉妄圖成神。但兄弟姊妹間互相幫助一下就要擺出神的麵目就太可恥，於是她謙虛地糾正了他，說做姐姐的自當照應弟弟。又開玩笑，若姐有天成神，得想法把你們都帶上天，不然天上沒親人太孤單。


  徐長卿也笑，真心實意道：“上天入地，我都想跟著姐，有了你，我才有了家，有了親人，有了關懷，再也不迷茫，再也不孤單，我現在不能想象沒有你的世界…….”說著說著，他聲音突然哽咽了，想到陶夭夭說的這個她大約還能清醒十天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