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啟靈結契 下
此時的自己半坐在壁畫旁的高台上,像個人肉傀儡一般給符咒提供源源不斷的血液。要是有個人在旁邊看著我的異樣,定會發現我的臉上血色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蒼白和枯槁。血液的流失使我就像一名麵色憔悴白發蒼蒼的老人似的,皮膚鬆弛地搭在臉上。
最令人無奈的是,黏在手上的這塊“紅皮”徒手拔還拔不起來,若是用盡全身力氣去拉,顯然能將其拉離皮膚,但那樣的話手臂上會傳來強烈的刺痛,如同長在身上的肉被剔除一般揪心。
手臂從原先的酥麻轉為輕微的刺痛,我知道這是符咒長出的如小刺般的吸盤伸進身體裏的緣故,隨後,整條手臂傳來隱隱約約的脹痛,這種痛感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驟然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右手臂傳來,一聲清脆的“咯噔”從符咒吸附處傳出,像是筋脈挑斷的聲音,又如踩著單車的踏板遇到阻礙的聲音。
那一刻,自己仿佛看到了爺爺奶奶那期盼的麵龐,老家門前的那棵苦丁樹,在我來大城市的這段時間,應該長了不少吧。我似乎聽到堂弟,正站在路的盡頭遙望著自己,帶著沉默的憂傷,他那比自己還要矮一些、瘦幾分的身板站在瀝青路上顯得格外的渺小和脆弱。不知不覺中,自己仿佛置身於一片光明中,而上方是自己大病時脫離肉身的靈魂體。靈魂體正像記憶中那般飄蕩在半空中,好奇地俯瞰著下方的景色,殊不知那時的自己生命垂危。
處在下方的自己看著那曾經飄蕩過的靈魂體,覺得當初是那般的無知與天真。緊接著,隨著目光不斷追隨著靈魂體的魂步,漸漸看見一條金色的細線不知從何而來銜接在靈魂體的尾部,另一端由於潔白如糖的雲朵將其掩蓋而不清歸處。若不是經曆過此劫,自己還真有可能因此而摸不著頭緒。
暗自思忖著,不禁對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想而感到奇妙,為什麽自己會在這個時候抬起頭呢?為什麽自己會見到之前經曆過的事或者幻想中的事?為什麽我要像個白癡一樣傻坐在這裏?越問自己,發現越迷糊。為什麽自己當初要好奇於道士哥哥的祈福呢?哪怕如此,為什麽要傻傻地接過李老師給的靈契咒呢?為什麽自己的生活會發生如此轉變?為什麽我要像個精神病患者似的在這裏一個勁的提問自己?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切都沒有脫軌,或許我還是那個在小山村生活得快快樂樂的孩童;如果父母不出現,也就不會有現在的一係列事情,更不會碰見李老師;如果當時聽奶奶的話,可能現在自己還留在原先那個小教室,坐在新的位置上鑽著木桌板的孔。
有太多太多的為什麽,也有太多太多的如果,或許自己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是一種錯誤,來到這裏就是自作自受,吃飽了撐著找罪受。自從身體被兩個靈魂所共有之後,自己的思維很多時候偏向早熟和多樣化,這也就導致了現在的自己就出現了數年後自己才會出現的青春期的叛逆問題。當然這些對於屬於自己的靈魂的思考方式而言是不會知道的,可另一半的靈魂卻像是一個智者,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如同催化劑一般將自己幼小的心靈在這座城市、這個社會的淬煉下逐漸變得偏向成熟與全麵。
手掌上的疼痛逐漸消失,這使得處於神經緊繃下的自己胡思亂想的階段悄然結束。略帶茫然地看了一眼手臂,發現上麵的傷口和化為紅色膠水一般的符咒早已不見蹤影。一卷泛著黃色略帶土味的卷軸浮現在眼前,我猛地將其攤在手心,發現那猩紅色的兩行字安安靜靜地躺在紙上,既沒有先前那般懸浮於半空,也沒有躁動地發生扭曲,就那麽平靜祥和地癱在紙上,讓人很難相信它們前一刻還像作孽多端、吸人精血的惡魔。
難道說之前自己經曆的一切,全都是在做夢?自己又做白日夢了?我猜忌般地盯著右臂看了許久,上麵除了之前出門時留下的劃痕之外並沒有其他傷口出現,手上和臉上的血色也正常,看不出任何被掏空過的跡象,難道真的是自己在做夢?我再次狐疑般地打量了下麵前的卷軸,然而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看了看頭頂帶著一抹黃暈的天空以及麵前牆壁上那些出自典故的壁畫,我拍了下腦袋,飛一般地裹起卷軸塞進懷裏朝家跑去。跑到家門口,那香氣撲鼻的飯菜毫不留情地鑽進我的鼻腔,攪得我鞋子都沒脫便朝客廳飄去。
自晚飯後,自己一直沒機會再次拿出靈契咒進行解讀,無奈之下隻能將它塞進書堆裏,然後仰過頭將其拋之腦後,美美地睡過去。
翌日中午,李老師的呼喚如約而至。在上第四節課的時候,我便透過與走廊相連的窗戶看到李老師在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似乎對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抱著極大的好奇,不知道他是好奇於我的天真,還是另一個靈魂的神秘。總之,在下課後,他便叫住了自己,示意我跟他走。我們穿過走廊下了樓梯,從大廳向教學樓前的空地走去,最終直達校園大門。我好奇地問道:“李老師,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請你吃飯的地方。”他說道,臉上帶著隱約的淺笑。
“天有輪回?麵館?若彤姐?”
似乎被我一句話短短幾個字接連提出三個問題震驚到,他身體微微一怔,看了看我,道:“嗯。”
可能因為天氣的炎熱,亦或者是煩悶的心情所致,我們從那之後就一直保持著沉默,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就這麽走在無人的街道上,最終在一個轉角處雙雙拐入道路的一側,沒一會鑽進一家麵館中。
此時的若彤姐穿著一件淺粉色的圓領T恤,那如雪花般潔白的脖頸上印有一朵同為粉色的桃花,視線順著桃花往下,那分明的鎖骨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此時正慵懶地靠在櫃台旁望著門外進來的兩位熟人。
“小樂,你們終於來了。”帶著一絲嗔怒,若彤姐晃了晃手中的茶杯道。
“額,讓若彤姐久等了。”我雖然不明就裏,但擔心若彤姐會像之前對待李老師那樣針對自己,有些不安地回道。
可能是看出我的異常,一旁的李老師輕輕地拍了拍我略微躬起的背,似乎試圖將我扶正。若彤姐也觀察到我這番異樣的舉止,輕笑道:“小樂別怕,我又不會吃了你,浩你在這幫我看店,我帶小樂進去。小樂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