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女人心計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就像一塊沁滿了髒水的舊海綿，真想掏出來，摔打摔打，再晾一晾、曬一曬。
也不知道從何時起，大概有幾年時間了，杜鵬程總是時常無端陷入一種冰涼的絕望之中，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毫無意義，真想一死了之。
有好多次，他站在十八樓的窗前，望著灰蒙蒙的一段空間，真想縱身跳下，化作一縷輕煙，興許那才是真正的解脫。
他一度很向往，簡直就是一種誘惑。
後來才從網絡上看到，那屬於“官場抑鬱”的一種症狀表現。雖然自己算不上啥官，但整天混跡在官場上，自然就難免被沾染，這的確有些可怕。
杜鵬程帶著擺脫不掉的灰色情緒回到了家裏。
屋子裏空空蕩蕩的，仍不見老婆的影子。
心裏麵就想，這娘們一定是在外麵玩瘋了，憋了半輩子，這一旦飛出了囚籠，還能收得住翅膀嗎？
燈也懶得開，直接就和衣躺到了床上，迷迷瞪瞪睡了過去。
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米花韻的影子老在他麵前晃來晃去，直晃得他心裏酸酸甜甜的。
杜鵬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試探著撥了她的號碼。
“喂，你好。”的確是米花韻的聲音，但聽得出屋子裏很嘈雜，呼天號地的樣子。
“怎麽那麽亂呢？在幹嘛呢？”
“哦，還能幹嘛，公務應酬唄，你有事嗎？”
杜鵬程往上起了起身子，倚在床頭上，問：“都在忙什麽呢？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了？”
還不等對方回答，就聽到話筒裏有男人的蠻叫聲：“蘭主任……喝酒……喝酒，誰的電話也不接，掛了……掛了……”
“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攪了。”杜鵬程索然掛斷了電話。
杜鵬程重新躺下來，心中酸澀異常，不知不覺中淚水潸然而下，慢慢劃過了臉頰，滑落到了綿軟的枕巾上。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杜鵬程已經睡著了。
他睡得很死，鈴聲反複響過好幾次後，才把他喚醒。
迷迷瞪瞪爬起來，摸起手機，看一眼號碼，心裏又犯起堵來，奶奶的，竟然又是他——辦公室主任欒丘。
不等接聽，先罵了起來：奶奶個球的，深更半夜鬼叫個啥呀！
按下接聽鍵，便傳出了欒主任聲嘶力竭的責問：“喂，老杜，老杜啊，你在幹嘛呢？怎麽老半天都不接電話呢？”
“手機在客廳，沒聽到，這深更半夜的，您老不會又有何指示吧？”杜鵬程明顯有些不耐煩。
“口下留德吧你，我有那麽老嗎？”
“有話快說，睡覺呢。”
“這才幾點呢？你就睡覺，趕緊給我起來，起來！”
“都這麽晚了，起來幹嘛呢？”
“老杜，你可聽好了嗬，局長家的電腦又壞了，上次你怎麽給人家修的？這才幾天呢，又不能用了，還吹牛皮你是電腦專家呢！”
杜鵬程心裏一陣亂敲，在打鼓：怎麽又壞了呢？偏偏又是這麽夜深人靜的夜晚，會不會是“雪影佳人”又動了啥歪心思呢？
她可是局長夫人，是萬萬招惹不起的女人啊！不能去，既然已經打定主意不跟她“好”下去了，那就咬緊牙關，徹底扯斷了，免得引來滅頂之災、殺身之禍。
“喂，老杜，你聽到了嗎？幹嘛不吭聲？”
杜鵬程弄出一副昏昏欲睡的腔調，說：“欒主任啊，我今天累得要死，實在爬不起來了，你還是打發別人去吧。”
“杜鵬程，我可告訴你，是局長家嫂子親自打電話找人，點名要你過去的，說你手藝好，技術精，可別給臉不要臉啊！”欒丘話裏火藥味十足。
杜鵬程內心忽悠一震，竟忿忿然起來：這娘們兒，看來也不是一隻啥好鳥，這不是狗仗人勢，以權壓人嗎？我就是不去還能怎麽樣？還能讓你家男人炒了我不成？如果真是那樣，我就敢豁出去，把你的醜事給抖摟出去，讓滿天下的人都知道堂堂局長夫人是啥貨色！
可短短幾秒鍾，他又暗暗竊笑起來，自己也就是發發狠而已，如果真要那樣，可不得出人命嗎？
再說了，那個女人自始至終都對自己那麽好，看上去對自己是真心實意，一往情深，也許是跟邢豐朗關係處得不好，另有隱情吧，所以才在別的男人身上尋求一些慰藉，這也是有情可原，值得理解的。
正想著，欒丘又喊了起來：“老杜，你磨嘰啥呢？給痛快點兒，到底去還是不去吧？我也好給局長家嫂子回個話，免得人家一直傻等你。”
杜鵬程想，去吧，或許是“死”；但不去，必定“死”得更慘！
於是，就軟了下來：“去就去唄，您欒大主任的話，就是最高指示，誰敢不服從呢？”
“那就別貧嘴了，趕緊呀。”
“對了，這時候可沒公交了，打的錢給報了啊。”
“老杜啊老杜，你臉紅不臉紅呀，堂堂一個副科級科員，摳得像個老娘們兒，報……報……”
“說我是個老娘們是嗎？那好，還有上次的，一起報了！”
“行了，行了，你就別胡咧咧了，趕緊趕緊了……”
“那還差不多，好，走了。”說完掛斷了電話。
杜鵬程打車到了局長家的小區門口，邊往小區裏走邊反反複複琢磨著，心裏亂糟得很，有忐忑、有慌亂、還隱隱有幾分期盼……
可自己又該如何去麵對這個“雙麵佳人”呢？
是把她當成局長夫人？還是看作網上情人？反正不管咋樣，尷尬是少不了的。
但更令他擔心的是，萬一邢局長在家該怎麽辦？自己是個不會掩飾的人，肯定會手忙腳亂、無所適從的，久經官場邢豐朗善於察言觀色，稍有閃失，定會被他看出破綻來，可後果可就嚴重了，簡直不堪設想。
僅僅來過一次，又是在夜裏，記憶不是那麽清晰，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地張望著，杜鵬程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個賊。
突然，他看到前麵不遠處的昏黃路燈下，站著一個女人，正在翹首朝自己這邊望著。
杜鵬程回頭掃了一眼，見身後的過道上根本沒有二者。
這才借著夜色的遮掩，細瞅起了那個女人，雖然不太清晰，但基本的輪廓還是有的，女人中等身材，稍稍顯胖，衣裝整潔，渾身上下透出無法掩飾的優雅與端莊……
再走近幾步，便一目了然了，正是她——局長夫人。
“表弟啊，你可來了。”猶豫間，女人迎了過來，順手接過了杜鵬程手中的工具包。
“哦，來……來了。”杜鵬程有些發蒙，她竟然喊自己表弟，這是他所料不及的。
“都這麽晚了，一定走得很辛苦吧，來，來，快進屋休息吧。”局長夫人這話說得嗓門極高，老遠就能聽到。
杜鵬程這才知道，她是在放煙霧彈，意思很明顯，是想讓左右鄰舍，哪怕是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來的這個人是我自家的表弟，誰也用不著去挖空心思地胡亂猜疑。
這樣以來，杜鵬程也就坦然了許多，順勢進入了表弟這個角色，跟在“表姐”後頭，大搖大擺上了樓。
進屋後，女人隨手把工具包放到了鞋櫃上頭，彎腰從衣櫃裏拿出了拖鞋，遞給了杜鵬程。
轟然一陣，杜鵬程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慌亂起來，他低頭接過鞋，不敢看女人一眼。
等他換好拖鞋，抬頭一看，女人早已經走進了客廳，一個人坐到了沙發上，不說話，隻是靜靜地坐著。
女人的麵前擺著一張碩大的茶幾，茶幾上擺滿了幾個大碟子，碟子裏全都是下酒的菜肴，正中間還放著一瓶洋酒。
杜鵬程掃一眼，見那是一瓶拉菲，就想到她們家一定有貴客要來，便唯唯諾諾地說：“你……你們家有客人啊？”
“是啊，是有貴客。”
“哦，那……那我就先修電腦了。”杜鵬程說著，便轉身往書房走去。
“你回來吧。”女人喊了一聲。
杜鵬程回過頭，傻傻望著她。
“電腦用不著修了，壓根兒就沒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