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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春風吹又生『凶案』

  聽到汽車的轟鳴聲,鎮上的村民紛紛回過頭來,顧清和孫堯向接受外星人造訪大陸一樣的目光洗禮。大家的目光裏透露著不同的訊息,有狐疑,有害怕,有憤怒還有人情緒激動的說這些什麽,還有兩位父母麵露羞恥的壞笑,顧清聽不見也看不明白。


  孫堯快速快速把車子停在布滿車轍的小鎮中心,雨過天晴,還滿是泥濘的小鎮街道上分布重疊著各種腳印,和幾道進出的車轍印。


  當他們一跳下車,顧清這才聽清鎮民交頭接耳的議論,“誰來了?”,“這兩個人是誰?”,“他們是來幹嘛的?是他們幹的嗎?”,“太可惡了……”,“不要臉”,“真是丟人,報過警查了嗎,不能讓壞人逃了……。”人群中不時還夾雜著一兩聲小孩的哭聲。


  孫堯早已經幾步跨上前去,也許是因為男人高的身型,沉著的周身線條透露著不容質疑的壓迫感和威懾力,剛剛還竊竊私語的村民,這一刻都漸漸隱了聲,見孫堯上前來,人群中自覺的分開一條路,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孫堯走的更快了,直逼衛生所大門。


  顧清快步跟在他身後,一眼,她的脊背陡然僵直。不久前,還為她打針就診的衛生所的門簾上,布滿了大片血跡,刺目駭人!腳下的節奏自然而然的加塊。


  大概是有人認出了孫堯,人群裏高呼了一聲“孫警官!”,剛剛沉默片刻的鎮子,在這一聲後又重新回歸喧鬧,議論聲再起,有人說“警察來了,”,有人說“這下好了,有人主持公道”,也有人說“這個女的也是警察嗎?剛剛我還在衛生所見過她……”。


  顧清跟著孫堯快速穿過人群,布滿血漬的門簾被掀開,顧清的頭皮發麻,小腿抽搐一秒,她在門口猶豫著……男人先一步踏進去,然後是一個中年男人見到孫堯進來,跟他交談起來。


  顧清猶豫一秒,還是壓製著心頭一陣陣惡心的感覺,一腳跨了進去。


  不久前還溫馨漫漫的衛生所,此時已經一片狼藉,顧清的後背已經騰起一層薄薄的汗,因為她此刻眼前的景象,聳人聽聞。


  隻見小小的診桌旁,橫陳著兩具赤~裸的屍體,屍體的身上罩著顧清不久前躺過的病床上的的床單和薄被,一男一女,正是幹德別烈和青燕。現場慘烈,兩人身上都有刺目的傷口,是他殺……


  房間的一角,兩個年輕人正安撫著一個哭天抹淚的老年婦人,見孫堯上來,抓住他的衣角哭訴著什麽,夾雜著雲城方言的哭泣的老嫗,說著顧清聽不懂的話,隻通過她不住指向幹德別烈的悲痛的肢體語言,可以推測,老嫗是幹德別烈的什麽人。


  孫堯對著老嫗安撫著說了一句什麽,兩個年輕人勸說著要把老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隻是老嫗已經悲傷過度,兩腿打顫,無力的哭泣著,頹然跌落在布滿泥土的地上。


  剛才和孫堯打招呼的中年男人是斜陽鎮的鎮長,名叫紮克翁,是一位老德昂族。他一腳嚴肅,顯得很是沉穩。


  事發之後,就是他維持了現場的秩序,阻止鎮民進入診所看熱鬧。他應該和孫堯認識,這時,他正和他交代著什麽。


  顧清此刻還處在懵怔的狀態,這種場麵,在大城市裏長大的她,並不少見,但全部是在電視畫麵和網絡上看到的。此刻,她一腳跨入的地方,像是人間地獄,真實而又赤~裸~裸的發生在她的眼前,刺的她眼睛生生鈍痛,似乎呼吸都無法正常進行。

  她望著地上躺著的一對男女,有些不敢相信,不久前的小夥子還在為心上人表達自己的衷情,而此刻,已經閉上痛苦的眼睛,滿身血汙……


  孫堯先在鎮長紮克翁的幫助下,將眾人遣散,將現場最大程度的保護起來。鎮長還反饋他已經派人報了警,而斜陽鎮剛好屬於南傘下轄,此刻應該有人出警了。


  就在這時,孫堯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所裏打來的……他在顧清的車的案發現場就想和所裏聯係,這時,手機終於有信號了。


  原來是紮克翁報了警,禾苗接到消息後就和剛剛回去的觀音交接了工作。她接手了中年夫妻的“野生動物案”,觀音則和法醫大明來斜陽鎮查案。


  孫堯將自己遇到的事情簡單明了的說一遍,並讓禾苗安排人手排查顧清的車,以及修複燒壞的行車記錄儀,因為他隱約覺得,這一整天遇到的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實則不隻是表麵那麽簡單。


  而顧清否認報警的事,以及她教師的身份,禾苗並沒有提出可觀性的意見和觀點,孫堯向來謹言慎行,自己的推斷並不能作為判斷標準,還是壓一壓,靜觀其變。否則打草驚蛇,或者傳遞出不實消息,後果也很嚴重,畢竟這次對“教授”的抓捕行動,牽涉到幾個個單位。一旦出錯,就不是小錯。


  此刻,他說不清楚哪裏不對,隻能先把它們一件一件整理出來,看緊那個女人,靜觀其變。


  孫堯事無巨細的交代清楚,並囑咐禾苗注意和觀音、大誌兩隊聯係,將他們的情況互相通個氣。並且,他身邊的這個女人,也許還沒擺脫危局,那發電機和漏油,很大可能是針對她的,她到底是誰呢……?先等到觀音和大明,把斜陽鎮的事處理一下再說吧。


  掛了電話,孫堯和紮克翁,還有兩名鎮上維和治安隊的小夥子將現場保護起來,顧清情緒不高,和抽抽噎噎的老嫗一起被院子裏坐下。她一時還沒接受這個變故。


  不久前,她還被青燕照顧,還在這房子裏避雨,取暖,還吃了一碗這幾天讓她覺得最好吃的麵條,還和幹德別烈為了打火機的事爭執。


  那時候,當她從他們那裏看到自己的東西時……她是有些討厭,甚至鄙視過這對情侶的,可當他們被人殘忍殺害,赤~條~條的橫陳在眾人麵前,被人指指點點,連最起碼的尊嚴都喪失時,她忽然覺得世事無常。通身鑲嵌著碎鑽的打火機,此刻攥在她手心裏,堅硬的外殼,讓她的手心刺痛。


  一個維和治安隊的小夥子,在老嫗身邊喚她阿嬤,安撫她,讓她平靜。顧清望著滿頭銀發的老嫗,穿著少數民族繁冗細致的裙裝,眼睛裏除了眼淚,全是死灰,她忽然覺得有些難過,這是她來雲城看到的最慘烈的畫麵。剛剛因為看到自己的車,被燒的麵目全非的氣惱和鬱悶,此刻都覺得不算什麽了。


  此時,天幕已經灰黑了,霞光的熹微幾乎是瞬間隱匿在雲層背後,夜色彌漫,為小鎮的天空添上一件晦暗的外衣,讓這個夜晚,注定變得漫長。


  紮克翁將整個事情的經過大致和孫堯講了一遍,最先發現他們的就是那位正在哭泣的老嫗,她是幹德別烈的祖母,幹德別烈的父母和祖母就住在離鎮上不遠的黑水溝裏。

  因為今天下午的暴雨,她家的豬棚塌了,後來雨停之後,她的兒子媳婦眼看還有下雨的可能,就抓緊時間搶修,讓她來幾裏路以外的鎮上喊幹德別烈回家啊幫忙搭豬棚,想要趕在天黑之前把主體收拾好,否則夜晚如果再下大雨,怕是就要重建了。


  老奶奶到了孫子的雜貨鋪,沒找到幹德別烈。雜貨鋪隔壁鄰居嘉秧告訴她可能在衛生所。她走進院子喚孫子的名字,沒有回應。掀開門簾,老奶奶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當場軟倒在地上。


  那地上赤~條~條躺著兩個人,滿身鮮血。膽小保守的老奶奶那裏敢去看,更不敢聯想到地上的人就是自己的孫子。


  她雙腿塞糠一樣,往外爬了幾步,邊爬邊喊人。最先聽到的就是嘉秧,緊接著小鎮的其他人也紛紛趕來,這樣的事件,在這個封建閉塞的小鎮上是爆炸性的新聞。


  嘉秧是男人,膽子大,首先從一群觀望的人中自告奮勇地去辨認屍體。當他認出地上的屍體正是幹德別烈和青燕時,也是吃驚不小。幹德別烈的老奶奶得知這個噩耗就是發生在自己孫子身上時,哭的幾次昏死過去。


  這時,鎮長已經被人請了過來。他才第一時間組織人將眾人攔在門口,又用被單蓋在死者的身上。派人去聯係幹德別烈和青燕的家人,打電話報了案。


  可是當他詢問眾人有沒有誰看到什麽奇怪的人,或者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答案都是否定的。這麽小的鎮子,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卻發生的神不知,鬼不覺。他沒有什麽好的主意,死者的家屬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到,隻能等著警察來處理。


  好在孫堯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出現了。年長的鎮長,像一位長者,語重心長得叮囑孫堯多加費心,一定要揪出元凶,給死者和大家一個交代。


  因為這件事發生的太過離奇古怪,讓他始料未及,想都不敢想。斜陽鎮七戶人家,屈指可數的人口,從小到老都是在附近生活的正經莊稼人,都是知根知底的鄰居。況且他們大部分都是少數名族,有自己民族的信仰,極少與人無端發生矛盾,更何況鬧出命案這麽大的事。


  這不僅在鎮上引起了軒然大波,更是讓鎮子裏的人都被一種恐怖氛圍籠罩著,大家都紛紛議論,猜度誰是凶手。


  有人說他們是被神靈懲罰,因為她們未婚偷情。


  有人說他們的事早就傳的沸沸揚揚,女的都有了孩子了,可是青燕的家裏不同意,嫌丟人,於是,兩人情濃歡好時互相殺害對方,是為了殉情。


  也有人說,是因為鎮上的男人,好幾個都和青燕有那種關係,中午下雨閑來無事,診所也不會有人去,就想去尋青燕做那事,結果不巧,剛好撞破青燕和幹德別烈的好事,那人一時嫉妒,惱羞成怒,幹脆把兩人都殺了……


  一時間,小鎮上像是穿了一件紗衣,原本淳樸安靜的世外桃源,此刻在夜燈下原形畢露,紛紛用自己最大開的腦洞,對這件事評頭論足,添油加醋,生怕自己的版本沒有滋味,無法發酵出最有說服力的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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