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半入山風半入雲『暴雪』
好一會兒，孫堯才平息掉內心的怒火，那年的事，是他的逆鱗，知情的人都曉得那是他的禁忌。這麽多年，幾乎沒有人跟他提起，可是就在今天，被毫無意義的搬出來，為了一個女人有的沒的的破心思，真是可笑。
孫堯憋了半天，才用了最可氣的話擠出一句：“沒人，配跟她比。”
這句話一出，大家都在心裏捏一把冷汗，大明和觀音都了解或輾轉知道早年的事，那個人在孫堯心裏的分量，這麽多年過去了，恐怕是有增無減，
如今被人無端提起，尊重不尊重亡人不說，剛剛的氣氛登時讓人感覺，依孫堯的脾氣會立刻停車，將那無聊的女的攆下去，那一場老同學重逢，就變的尷尬了，
尤其是知曉全部內情和來龍去脈的觀音，豎著耳朵，就準備打圓場，不過這一次，孫堯不似當年那般決絕，不留餘地，而是自己咽了，給這位久未謀麵的老同學留足了體麵。
顧清聽到這裏，也不免心下陌然，這女的真逗，打男人主意就打主意，何必撚輕避重扯一些遠的近的，有的沒的。
男人本就不想舊事重提，她倒好，非得把她和男人之間扯出一個別的女人，還是一個已經不存在的死人……
她在心裏冷笑一聲，雖然孫堯不願提，到她從他的表情裏都能捕捉到那三言兩句，他對那個她的情深意重。
他的過去一定不平凡，但那不重要，換作她，她也可以讓他不平凡，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甚至是未來。
顧清甚至有點同情那個叫成遇的女人，沒搞懂孫堯這樣的男人，對愛情有純粹念想，執著又隱忍的男人，
他們的心是不會輕易交付的，更不會輕易倒戈的，哪怕那感情已經遙遙如逝水，他們的身上，看似無痕，內心裏卻從沒停止過追念。
那段感情是失敗的，也一定是讓他傷筋動骨的，顧清想。她忽然也有點心疼孫堯，繼而更加看重他，這樣情深意重的男人不多，她同樣虎視眈眈。
為了讓這狹小的空間裏的氣氛扭轉一些，但更多的是大家想為誰解圍，一時間，怕被成遇更加不要命的問題弄的大家都尷尬，畢竟是老同學，即使不待見，也要日後好想見，大明和觀音也紛紛加入了這一場命題搖擺的論壇。
大明：“隊長，你看這雨，下的不對勁，天氣也鬼起來了，怕是要先找地方修車。”
孫堯意會到隊友的善意，本就打算先修車，跟天氣差不了多大關係，他望著天際霧蒙蒙的陰影，用眼睛判斷著風吹的頻率。
片刻前繁忙的原野已經被雨水覆蓋，蝴蝶不知道多躲去了哪裏，飛鳥也消失了蹤跡，連招搖起伏的花海也變得低眉折腰，被風雨壓的透不過氣，抬不起頭。
仿佛一切都了無生氣，被上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吃癟的成遇，此刻心裏還未平靜，她看孫堯注意力轉移到車窗外，不理會自己，煩躁和不甘在心頭侵襲，欲言又止。
觀音卻又適時的打開了前車窗，她正欲出口的話，瞬間被倒灌進來的冷風逆襲，語言被吞沒，清冽如刀的風挾裹著雨絲打在她的臉上，腦中瞬間清明一些。
與此同時，冷風的也席卷了車廂裏的一切溫度，寒冷鋪天蓋地的湧進來，全車的人都繃緊了毛孔，覺得身體都開始在抗拒。
斜眯著眼睛假寐的顧清，也瞬間被這陣風刺的一個機靈，睜開眼尋找漏風的源頭。
一個抱怨的聲音已經響起：“哦喲，小圓臉，你要死啦……快關上，關上，這是什麽鬼天氣。”成遇的聲音，逆著風響起，聽上去音階都有些被吹歪了。
觀音輕輕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孫堯感受了那一瞬間的寒冷，目視前方，這才回答發明的問題：“怕是要下雪了。”
“下雪……不會吧。”成遇的注意力終於被轉移了。繼而道：“春天也能下雪，雲城不是號稱四季如春嗎？”
孫堯在心裏哼笑一下，臉上卻是淡笑：“那隻是廣告而已。”
成遇拉一拉自己的衣領，用手搓一下自己發僵的臉頰，嘟囔一句：“什麽鬼地方……”
她或許是不經意，但這句話，已經讓車裏的幾個人麵色有虞，天氣變化，在那個城市都一樣，這樣無端的貿然評斷，是對一個地域的不公，況且，因為一點風雨，就忽視了它先前的美麗，這是對一個地域的不義。
尤其是土生土長的大明和觀音，都已經閉了嘴在座位，用沉默應對。
那女人還在嘟嘟囔囔，自己看了天氣預報才來的，如今要下雪，要把她凍死在這裏。話語平淡，抱怨卻滿滿。
顧清終於看不下去了：“這點苦都受不了，幹嘛不待在自己家裏！”
車裏就這麽幾個人，剛剛大家都沒說話，已有她在絮絮叨叨，成遇反應一秒，才明白過來顧清是指她，本就因為孫堯，對她有情緒，此刻更是被激起：“你說誰呢？”
顧清：“誰接我話，我說誰。”
成遇：“你……，你誰啊？你憑什麽說我。”
顧清：“你管我是誰呢。”
成遇：“……我不就咒罵一下天氣，招誰惹誰了？”她抬眼像孫堯求助，希望他能為他說話，不料孫堯已經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根本就不上心。
再看一看前排的兩個人，都一臉疾言厲色，沒有一絲幫她解圍的態勢。
寒冷和饑餓交迫，也比不上她此刻吃了那女的的癟的委屈，萬般滋味堵在胸口，又無力還擊，須臾，她再也硬氣不起來，放聲號啕大哭起來……那架勢，好像誰怎麽了她似的，不誇張的說，如喪考妣。
她這一哭，車廂裏瞬間又緊張起來，尤其是顧清，沒想到的詫異，這女人，真是可以到亮瞎了她的大眼睛……
三個男人也被她這一出吸引了注意力，畢竟是個小女人，一車的男人，看著人哭泣，不太合適……
剛剛的不滿煙消雲散，即使再土生土長，熱愛家鄉，此時的大明和觀音，也不能讓一個女人為一點小事，在他們的“底盤上”哭泣，於是紛紛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氣勢緩和了許多。
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成遇身上，首先是觀音笑開了口：“哎呀，美女，對不起，是我開了窗戶，凍著了你……”
大明：“是啊，都下雪了，你們穿的那麽薄，我這就開空調。”
緊接著，主板芯片裏傳出呼啦啦的風聲，一股子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大明說的你們，不單單指的成遇，車裏五個人，就他們兩個女的穿的單薄，成遇穿一身特輕薄的裙子，旅行裝備。顧清穿著大媽的睡衣，別說抗凍，保溫都不行。
但顧清並不領情，側著臉躲避吹到自己眼睛裏的暖風，冷冷的道：“開什麽空調，想找事兒嗎！”
此話一出，三個男人都不經意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裏是了然和讚許，明眼人都知道，此刻外麵的風雪漸成態勢，狂風卷著雪花，視野裏一片陰霾，氣溫已經降到零下，
昨天下過雨的路麵，本就四處積水，坑窪遍布。此刻又遇到強降溫，路麵很快就會下凍，結冰。他們拖著一個底盤比他們車還重的越野，走在這樣的路上，會更加吃力。
這樣驟然變化的天氣，車子也會有反應，打著空調，會影響車子的性能，打滑和側翻就更加難以控製。
重要的是，空調溫度起來後，車內外溫差太大，車窗和擋風玻璃會結一層厚厚的霜，就算是有人不停擦，也會影響司機的正常行駛。
其次，空調會增加油耗，顧清留意了，他們走了這一早上，沒有看到過一個加油站，連村落都是零零星星散布在空曠的山坳裏。下一站，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
如果在這箱油被耗光之前，他們因為天氣原因擱淺在路上，就麻煩了。所以，眼下的冷，根本就是不可避免的問題，此時解決的最好辦法，就是扛。
三個男人看著外麵風雪彌漫的天空，心裏不免有些隱憂，此刻路上死氣沉沉的，再也沒碰到一輛車。
成遇剛好感受到一絲絲溫暖，被動的哆嗦的她還沒有回暖，就被顧清又一次為難，剛剛止住的哭嚎瞬間轉變成了怒火：“哎，我說你這個女的，怎麽這麽愛多管閑事！”
顧清毫不理會她，冷哼一聲：“的確愛多管閑事。”
她說這一句時，目光盯著前麵的倒車鏡裏，剛好孫堯也在看倒車鏡，兩人目光交接，暗流湧動，孫堯瞬間明白了她指的是他多管閑事……
也對，他與她立場不同，如果沒有程序和陸呈祥，他們六十邁得速度，也許現在已經在某處，躲避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
大明並不是不知道這些道理，他此刻就正為這些問題而全神貫注，玻璃上果然很快就結了霜，他一手拿抹布擦著，一手扶著方向盤，觀音在他的正前方忙碌，玻璃外雨刮器揮動手臂，車內，前排男人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