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焦慮
天朝的學生多多少少都有點考試綜合征。很多人在畢業N年後, 還會夢到坐在考場裏, 一個字也寫不出來的場景。其恐怖程度,也許遠勝看電視偶遇貞子。
芝芝以為自己經曆過房租、水電費、網費、交通費、升職等等的壓力後,區區考試,奈何不了她, 誰知道想得太美。
高考之下, 無人生還。
離高考還有50天,她得了考前焦慮症。
同學們的症狀是半夜哭泣、瘋狂刷題、撕X吵架,她是強迫症。
強迫性回憶高考的內容,上課想,下課想, 睡覺也在想, 一天不想,就好像錯過了五百萬的彩票, 心痛到沒有辦法呼吸。
這很不好, 她知道, 卻沒辦法停下。
而且越是在意, 越是不能放鬆, 整夜做著混亂無序的夢, 醒過來腰酸背疼,仿佛半夜起來和人幹了一架,累到不可思議。
林老師很關注她, 見她上課頻頻走神, 非常關切地找她去辦公室談心。
“知之, 你最近精神看起來不太好,是家裏有什麽事嗎?”
芝芝沒法說實話,含糊過去:“沒,就是……壓力有點大。”
林老師十分耐心:“家裏給你壓力了嗎?你在擔心什麽呢?和老師說說,保證不告訴你家長。”
這個玩笑並不能讓芝芝放鬆。她歎口氣,實話實說:“我怕考不好。”
“以你的成績,隻要保持住,過一本線絕對沒問題。”林老師笑了,“你看你這兩次模擬考,考得都很好啊,全市都在前十名。”
芝芝不知道這個,嚇了一跳:“是嗎?”頓了下,好奇地打探,“莊家明呢,考第一嗎?”
“你是在和他比啊?”林老師忍俊不禁,“你們文理科不一樣的,沒什麽好比的。”
芝芝訕訕道:“沒,我就隨便問問,是第一吧?”
林老師點點頭,又說:“今天自主招生的複試成績也出來了,他過了清華的麵試,到時候能有降分。”
芝芝:“……”嫉妒了。
“哎呀,他理科的嘛。”林老師覺得這對青梅竹馬很有意思,玩笑道,“你氣不過,叫他請你吃飯。”
“吃頓好的。”芝芝配合得點頭,但忍不住焦慮,居然問,“老師,今年的高考會不會很難啊?”
話一出口,她就想笑,有病吧,她一個考過的人,去問一個沒經曆過的人,有意思嗎?可理智歸理智,還是非常非常想得到個答複。
林老師笑了笑,平靜地說:“這老師也不知道,隻是,要難大家都難,簡單大家都簡單,對你來講,難一點才好啊。”
題出的簡單,也就達不到篩選人才的目的,分數線肯定會劃得比較高。題目難度大,就能把他們這批尖子生給顯露出來,反而更劃算些。
說到底,高考就是個考察學生能力的考試,真金不怕火來煉。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老生常談,芝芝閉著眼睛都能說出一番類似的道理來,但她還是被林老師的這番話安慰到了,憂慮的心情大為緩解。
是啊,難一點也未嚐不好,別瞎想了。
她努力說服自己。
周五他們回家,芝芝跟莊家明說:“你要請我吃飯。”
莊家明問:“肯德基?麥當勞?”
“我要吃火鍋。”幾十分的降分啊,她不點個貴的都覺得對不起這分,“陳夢說市中心開了個啥啥小火鍋,我要吃那個。”
“火鍋?”韓琮耳尖,“喂喂,做人公平點,你不能就請關知之吃啊。”
莊家明瞥他:“你們不都請過了?食堂的小炒不是菜嗎?”
成績出來那天,他就被朋友們起哄請客吃飯。因在學校裏,就選了食堂三樓的小炒,幾個菜也要七八十塊錢呢。
“呃……”韓琮詞窮了。都是學生,莊家明也不是富二代,他的臉皮還沒厚到這種程度。
莊家明不理他,轉頭和芝芝說:“市裏的話,我們吃完了,叫我爸過來接我們好不好?”
“好。”
韓琮本來還想搶救一下,說AA行不行,聽說要家長來接,果斷遁了:“你們吃你們吃,改天我們幾個聚聚,不帶女生。”
二人世界Get。
小火鍋的店是新開的,中間是旋轉台,可以獨自吃,兩側是一圈半封閉的隔間,基本都是小情侶或是閨蜜。
芝芝選了個僻靜的角落,開始點菜。
小火鍋小火鍋,當然是單人小鍋,菜可以一起點。她隨便點了些牛肉和蔬菜,又要了一聽啤酒和一瓶烏龍茶。
啤酒是她的,烏龍茶是莊家明的。
飲料上來,少年一驚:“你喝酒?”
“我成年了啊。”她理直氣壯,伸手去拿易拉罐。
莊家明嫌棄地拍掉她的手,拉開拉環後才遞過去:“少喝點,當心喝醉。”
“啤酒不會醉的啦。”她啜了口,感慨,“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莊家明拿了個空杯子,倒了半杯烏龍茶給她:“你有什麽憂?”
“萬一我考不好,就是萬年單身狗了。”她提起來就愁,忍不住又灌了口。
莊家明無語。既然如此,忘掉那個奇奇怪怪的約定不就好了嗎?他很願意現在就多個女朋友,完全不想多等兩個月。
他說:“慢點喝,考不好也不會不要你的。”
“考不好沒有資格談戀愛。”她認真地說。
服務生端了菜上來,芝芝把不喜歡吃的菜丟進他的鍋裏,喜歡的丟自己鍋裏。湯底煮開,咕嚕咕嚕往上冒著氣泡。
莊家明說:“莫名其妙,你考不好我也喜歡你啊。”
“咳。”猝不及防又被告白,芝芝一口啤酒嗆到氣管裏,咳嗽不止,“不要這麽突然,咳,多不好意思。”
他:“……實話為什麽不能說。”
“我會難為情的。”她停了咳嗽,捂著臉頰,“看,臉紅了。”
莊家明不信:“你明明嗆紅的。”
“真的啦。”她把鍋裏的肉撈起來,慷慨地分他一半,“不過話說回來,我一直沒問你,你喜歡我什麽呀?”
莊家明訝然:“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呢。”
楊榕榕隔三差五就要問張霖類似的問題——你愛不愛我,你喜歡我什麽,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他都打好腹稿了,她卻一直沒問。
“你現在可以說了。”芝芝道。
他背答案:“可愛。”
“沒了?”她狐疑。
莊家明反問:“不夠嗎?”
“沒什麽說服力。”她聳聳肩,想信也信不起來。她兩輩子最大的不同,就是現在的成績更好,為人也更成熟,他說這兩個,她信,可愛?天呐,她上輩子難道不也是這德行嗎?
照他這麽說,豈不是他上輩子也曾經喜歡過她?鬼才信。
他強調:“真的,愛信不信。”
芝芝撈菠菜的動作頓了一下,大腦不受控製地想,假如是真的,那……意味著什麽?她不敢深想,也不願意去想。
“信了信了。”她說,拚命將那個可怕的念頭摁了下去。
莊家明不和她爭辯,口舌之爭無用,天長日久才能說服人。他換了話題:“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我有幾次看你,你都沒反應。”
“考前焦慮。”她喝了一大口啤酒,“所以需要放鬆一下。”
莊家明道:“我們班有很多人這樣。”
“怎麽了嗎?”她好奇。
他數過去:“晚自習突然把書扔了,半夜和家裏打電話說不想念了,想複讀,還有說生病請假逃課的……我們兩個班還算好,聽說其他班更誇張,有人想跳樓什麽的,具體不太清楚。”
也許是人的劣根性作祟,聽說有人比自己更慘,芝芝心情無端好了幾分,能開玩笑了:“心理室肯定很忙。”
學校有心理谘詢室,基本隻為高三服務。老師們也說有心事不能和家裏說,就去和心理老師聊聊。
心理老師的水平不好說,但有個傾訴地方總是好的。芝芝每次上樓路過,門上都掛著“有人勿擾”的牌子。
“排隊的人很多。”他抬眸看著她,“你可以和我說。”
啤酒的度數不高,但芝芝的身體第一次攝入酒精,效果很明顯。
她放鬆下來:“我就在說啊,你呢?有沒有壓力?”
“還好吧。”莊家明在朋友麵前不敢吐露,怕他們覺得自己炫耀,對她卻非常坦誠,“有加分,還有降分,隻要正常發揮就行了。”
芝芝點點頭,也和他說實話:“你有把握,我心裏至少鬆了兩口氣,兩口!”
他就知道。莊家明彎起唇角,溫柔地應了:“嗯。”
“我隻要擔心我自己就行了。”火鍋很香,但她吃不下,全都丟進他的碗裏,自己又去拿了一聽啤酒,“我最近老做夢,夢見在考場上什麽都做不出來,硬是給急醒了。”
莊家明安安靜靜地聽著。
“大家都有壓力。”她仰起頭,眼神迷蒙,“我和她們說我緊張,肯定會被說‘你有什麽好緊張的’‘你肯定行的’,但我就是緊張啊。我也怕考不好,我之前考得比他們好,不代表我高考也一樣……”
再喝一口,又吐槽,“唉,我自己就夠煩的了,寢室裏其他人難過壓力大,我還要幫她們疏導,她們都說和我聊天比和心理老師聊還管用,因為我特別有說服力……唉,成年人就是難,臉上笑嘻嘻,心裏MMP!”
莊家明:“……”老天,這是什麽髒話?
芝芝隻是微醺,沒醉,過了兩秒反應過來,捂住嘴說:“我說了什麽?”
“髒話。”他震驚的表情還沒消下去。
她:“忘了!”
“行吧。”他就破例一次,選擇性失憶好了。
芝芝滿意了,一口喝幹了啤酒。
走出火鍋店門的時候,她神清氣爽,煩惱和焦慮全都在火鍋和啤酒裏消失了!果然大吃大喝是最解壓的。
莊家明欲言又止:“芝芝。”
“幹什麽?”她奉送一個大大的笑臉。
他遲疑著說:“你身上的酒味很重,回家被叔叔阿姨知道了……”
芝芝的表情從^_^變成了(ΩДΩ)。
“家明哥,”她驚恐地看著他,“你要救我啊。”
莊家明:“……你要不要再喝點奶茶壓一壓?”
她點頭如搗蒜。
於是這一晚上,關知之同學喝了兩罐啤酒,一大杯奶茶,順利逃過了關母的火眼金睛,而代價則是……上了一晚上的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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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6存稿
高考倒計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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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更結束,明天恢複一更
我掐指一算,本文離完結不遠了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