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路走好
“聖女殿下……”
一個蓬頭垢麵、滿身血痕的仙婢被侍衛摁倒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
紫瀠沒有看那名仙婢，專注地用手中茶杯蓋撥去茶盞中的茉莉花沫。以往墨琴都會按照她的喜好，將沫子刮得幹幹淨淨。如今茉莉花茶還是那個茉莉花茶，隻是泡它的人不在了，味道，也就不同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可惜，她是無淚之人，但她一定會親自給墨琴報仇！
“還是不說麽？”紫瀠很平靜地淺嚐一口茉莉花茶，但她越是平靜，那仙婢就越是害怕。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她不知道聖女殿下會用怎樣的法子對付她。
那仙婢正是紫瀠生辰那日，假傳天帝諭旨請各界來使前往紫菱宮的仙婢。因為要準備大婚事宜，沒有人刻意去查到底是誰假傳諭旨，這仙婢也就逃過一劫。紫瀠發現這件事和墨琴之死都太過蹊蹺了，似乎是有人刻意地布下這個局。幸好在她發覺一切並付諸行動之前，這仙婢還未來得及被滅口。
紫瀠已經忘了，當日她是懷著怎樣震怒的心情將這仙婢打入天牢。每日都有人來跟她匯報，這仙婢無論承受多麽殘酷的刑罰就是不肯吐露一字半句!她的耐心已經被耗盡了，她一定要將這仙婢的嘴巴撬開，一定要循著這條線索找到些蛛絲馬跡。
仙婢拚命在地上磕頭，拚死不承認，“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什麽也不知道，聖女殿下饒命！聖女殿下饒命啊！”
“饒你？”紫瀠像是聽到了人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冷笑一聲：“那誰饒過本殿的墨琴？！”
“砰”的一聲，盛著茉莉花茶的上好白玉茶盞被紫瀠摔到地上，碎成幾半。
那仙婢本就惶恐，如今見紫瀠震怒，心中更是害怕，心理防線漸漸減弱。
怎麽辦？怎麽辦？真的要說嗎？可是，她的爹娘怎麽辦？那人不會放過他們的！
仙婢咬了咬紅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鄭重地在地上向紫瀠磕了一個頭，正色道：“是奴婢假傳聖旨，所有事情都是奴婢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奴婢願意接受殿下所有的懲罰！”
“你——說——什——麽？！”
紫瀠臉色驀地一變，原本波瀾不驚的麵容怒形於色，使得整個大殿的氛圍遽然降到冰點。
眸中掠過一絲殺意，淩厲的眼刀恨不能將碎屍萬段！到底是誰操控了這個仙婢，誰有這樣大的本事在神界如魚得水？而她居然對對方一無所知！挫敗！前所未有的挫敗感！紫瀠第一次知道人無完人，就算是她也不可能麵麵俱到，讓人鑽了空子！
仙婢顯然是懼於紫瀠的威嚴，從小就對美名遍布六界的聖女仰慕不已，好不容易有了跟她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她隻能長歎一聲，造化弄人！
“奴婢說——”仙婢長舒一口氣，捏緊粉拳給自己鼓氣，“假傳聖旨一事都是奴婢一手策劃，願接受殿下任何懲罰！”
“本殿再給你一次機會——”紫瀠猛然起身，死死地一把捏住仙婢的下巴，“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輕風中細小的微塵都仿佛是來自陰間地獄，森冷之感瞬間便充斥著大殿,散發著詭異的氣息，直滲人心底深處，令人不寒而栗。
仙婢閉上眼，竟有種視死如歸的壯烈感。
“奴婢說了，奴婢什麽都不知道！”
“好！”紫瀠放開仙婢的下巴，負手而立，“既然你那麽想死，本殿便成全你！”
“來人!”
守於殿外的守衛們聽到紫瀠的聲音，立刻進殿聽從吩咐：
“臣在！”
“將她拖下去，剔除仙骨，貶下誅仙台！”
“是！”
“殿下！”仙婢難以置信地盯著紫瀠的後腦勺，她犯下這種錯，理應毀去仙身，打入十八層地獄，如今殿下居然隻是將她打入六道輪回！為什麽？
紫瀠知曉仙婢心中疑慮，沒有回頭，淡淡道：“本殿知你受人脅迫，自古忠義難兩全，你成全了‘義’，舍棄‘忠’，背叛了本殿，這是你的選擇，本殿無話可說。神界已經容不下你了，再入六道輪回吧，本殿不想殺人，更不希望自己手上多一些血腥，本殿也更加相信這是墨琴所願意看到的。日後，不要出現在本殿麵前，否則本殿不能保證下一次還能放過你!”
“奴婢，謹遵聖女殿下諭令！”
那仙婢心服口服，恭敬地在地上向紫瀠磕了一個頭，然後跟著守衛們下去。她這一生隻做了這一件錯事，這是遺憾。但在結束這一世之前見到自己終生佩服的人，她這一生也算圓滿了。
殿內空無一人，紫瀠抬起手，抓著虛無的空氣，口中喃喃低語：“墨琴，你會讚成本殿這樣做嗎？一定會的，是不是？”
閉了眼，恍然又回到那些年和墨琴在一起度過的日子。
那年，初見。參見主上，我叫墨琴，我以後就是你的貼身侍女嘍！我很笨，很多事情都做不好，不過我會好好照顧主上的!
那年，相伴，主上你好美啊！絕對比蓮後還要美！嗬嗬嗬，墨琴好幸福，天天都能跟主上在一起呢！
那年，相交。主上你說真的？！你把我當朋友？太好了，可是，我隻是個小小侍女啊！
那年，相助。主上，這是玄天閣一年來的盈利，共計三千七百萬紫晶石，主上滿意嗎？
那年……
對不起，今後她不會再放縱自己去想墨琴，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如果她悲傷，愛她的人們都會很悲傷。
口中唏噓一聲：“ 墨琴，一路走好。”
殿內某一處，那一係墨衣張狂的身影，暖陽傾泄了他一肩，更為炫目的，是唇角洋溢著的微笑。
幸好，她還是那個理智的她。那麽美的女子，不該雙手沾上血腥。
他的妻子，真願她此後平安喜樂。
帝凰宮，天帝蓮後寢宮。
在神界待了這麽久，他們也該重歸山水了。
“瀠兒，你已經成年了，要照顧好自己。”藍沁蓮撫摸紫瀠額前的碎發，眸中是說不盡的擔憂。女兒已經成年，大劫降至，她體內又有封印壓製，真怕女兒闖不過這一關。
“母後放心，女兒不會讓父皇母後失望，女兒一定會讓神界在女兒手中再現輝煌!”
紫瀠握著藍沁蓮的手，臉上寫著留戀與不舍，失去墨琴的同時也讓她失去了一份安全感。雖然爹娘的離開是必然，但她還是不舍，下一次再見，就不知是何光景了。
南風煜拍了拍紫瀠的肩膀，鄭重囑咐道：“瀠兒，今後的路會更加難走，你要自己勇敢去闖。朕相信，朕最引以為傲的女兒一定會成為一位最出色的帝王。”
“女兒明白，父皇放心！”經過上次談話，父女倆之間的心結已經解開，最後一層隔閡煙消雲散。
“還有曜兒。”藍沁蓮微笑著將女兒略微有些僵硬的手遞到淩曜手中，她知道女兒女婿的關係不是很親密，所以希望在離開前還能為他們做一些事情。
“雖然你們的婚禮並未完成，但我神界中人從不拘於這些禮節。所以曜兒，你是瀠兒名正言順的夫婿，也是我們認可的女婿。本宮將疼愛了十五年的女兒交給你，你要照顧好她，終其一生守護她，不背棄她，能做到嗎？”
淩曜看了看紫瀠，手中更加用力握緊她的柔夷，既然握住了她的手，他又怎麽可能舍得再放開？
“母後放心，瀠兒，她是我終其一生都要守護的珍寶。”
見他說著這話時，眸光飽含寵溺與溫柔，並且一動也不動地在女兒身上停留，藍沁蓮便知淩曜會是女兒的良配。墨璟寒與女兒的事，她多多少少也有些耳聞。既然女兒沒有選擇他，而他亦沒有爭取，那就證明墨璟寒那個孩子與女兒有緣無份。現在好了，有曜兒陪在身邊，他們可以不用擔心女兒了。
“這便好，最好的幸福莫過於給彼此的在乎，瀠兒、曜兒，祝你們都能擁有最好的幸福……”
話音剛落，藍沁蓮和南風煜的身影就消失在紫瀠和淩曜眼前。
“這是……”淩曜有些哭笑不得，他們走得也太突然了吧！
紫瀠顯然是見慣了的，無奈地聳聳肩，滿不在意地說道：“他們一直這樣，習慣就好！”
嘴上說著不在意，眼睛卻還是盯著那兩道流光飛去的地方。
習慣?嗬，她亦會舍不得。
“淩曜。”
“恩？”
“那個……”紫瀠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淩曜好笑地看著她，“想說什麽就說好了，我們之間沒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我是第一次跟自己丈夫合作，雖隻是名義上，但請多擔待！”說著還有模有樣地向淩曜伸出手。
淩曜同樣伸出手輕輕握了握她的柔夷，學著她的樣子說道：“我也是第一次跟自己妻子合作，雖隻是名義上，也請多擔待！”
翌日，聖女攜新婚聖君前往凡間，新的故事，正在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