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速之客
白墨定的桌位正對著舞台，算是這飯店內最佳觀賞位置。
一行人陸陸續續落了座後，因為環境的關係，說話時都不自覺的壓低了嗓音。
按周舟的建議，一人點了一道愛吃的菜。
菜上齊時，台上的花槍耍的正興。
“快看，這身段兒，絕了~！”，路離不覺驚歎道，夾著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一雙大眼睛直直的望向舞台，眼神中盡是對台上戲曲演員的崇拜。
其實不用她提醒，其他人也正看的入迷，白墨時不時還輕拍桌麵小聲叫上幾聲好。
自從上次在孟離的後花園中聽了他唱的那段牡丹亭選段，葉桑莫名就對戲曲生出了些許好奇和好感，此時也是看的目不轉睛，台上演員衣袂翻轉不絕，點翠頭麵在燈光的映照下亮眼極了。
一曲終了，在一片叫好聲中，台上的演員循序退了場。
“嗨！你們還別說，這兒的老板還真有能力，剛才台上的可都是咱當地小有名氣的角兒，聽聽那嗓音，看看那身段兒，厲害啊……”，白墨意猶未盡的望著舞台下場方向，忍不住感歎道。
韓思樂拿起一雙新筷子，不輕不重的照他腦門上敲了一下，提醒道：“快吃菜吧，現在可不是夏天了，菜一上桌，自然就涼了三分，咱又看了這麽一會兒戲，再不吃，可就涼透了”。
“對對對，先吃菜”，周舟立馬拿起公筷，應聲道，說完，從幹鍋中夾了一塊兒仍帶著熱氣兒的排骨，不聲不響放在了葉桑的盤中。
路離眼尾掃過他的動作，自顧自的笑了笑，沒說話。
接下來，在白墨的刻意調動下，幾人邊吃邊低聲笑鬧著，竟無人注意何時門口出現了一個陌生身影。
直到那身影刻意發出了一聲輕咳，幾人才警覺的循聲望去。
來人妝容未卸，衣著倒是換了便服，一身素色襯服外披著一件卡其色毛呢大衣，最亮眼的當屬腳上那雙正紅色的繡花鞋。
看樣子，應該是剛才台上的某位戲曲演員。
隻是幾人都不知道，這戲曲演員怎麽突然來了客人的房間，這‘君常在’可沒有演員下台後要給客人問好的規矩。
正疑惑時，來人開口了。
“葉桑……你怎麽來了？”。
聲音幽幽淡淡，藏著一絲極難察覺的欣喜。
葉桑本來根本沒想到來人會和自己有關，剛才隨著他們看了兩眼後，便又接著低頭吃盤中的菜，突然被點名後，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抬頭眯眼，茫然的望向門口那個陌生麵孔，因為距離關係，在她的位置隻看得到一張模糊的五顏六色的臉。
但這聲音……卻很熟悉。
其他人看到這陌生來客的目光隻望向葉桑，都不免好奇起來，心中猜想，也許這不速之客是葉桑的影迷？
“瞧瞧你，眼睛要眯成一條線了，看不清我的臉，也認不得我的聲音嗎？”，那身影似是有些疲累，懶懶的倚著門框，掏出口袋裏的白色帕子，擦拭了一下鼻尖的汗水，繼而又柔柔的開口。
在他說出這句之前，葉桑已經認出他了。
不是別人，正是前些天給她唱‘牡丹亭’的孟離。
說不吃驚是假的，但礙於其他人的存在，她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說認出了，那自然免不了一番相互介紹，可以他和孟合的關係，真如實介紹了，又免不了更多的解釋要說，何況此時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為什麽會和孟合的‘敵人’成為朋友。
可若是撒謊說沒認出，依著孟離的性格，他是不會就這麽輕易離開，到時候再說出什麽難收場的話，可就真的麻煩了。
正為難之時，孟離歎了一口氣，朝葉桑徐徐走去：“是我站的太遠？還是我的聲音不像他那麽好辨？那我走近些，讓你好好瞧瞧，這張臉不過多塗了些顏色，你就認不出……”。
他這一動身，周舟的神經立馬緊繃起來，雖然還在端坐，但桌下卻無意識的挪動了腳步，隨時準備站起來擋在葉桑身前。
坐在葉桑另一邊的路離也下意識的伸出手，將她的胳膊穩穩拉住。
如果對方突然撲來，保證一下就能把葉桑拽到自己身後護著。
而此時的白墨，手不自覺的伸向了桌下的空瓶子，韓思樂瞄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衝動，而後淡定起身，朝那走了一半路的身影迎了上去。
“您好，您是葉桑的……總不是朋友吧？我看她好像沒認出您來？”，她說這話時，言語間可沒透出友好，反倒透出一絲敵意。
韓思樂自帶一身江湖氣，此時又刻意用聲音透出一些訊息，如果是一般人，可能已經心驚肉跳，但孟離可不是一般人，見她這氣勢，反倒拿起帕子掩嘴笑了起來，姿態很是溫婉。
葉桑知道此時再不出聲，局麵一定會越來越混亂，也沒多想，開口衝正在對峙的兩人喊道：“韓姐，是誤會，我認識他，他……是我朋友”。
說完，又立馬放了筷子，從位置上起身，準備走到孟離身邊。
但還沒邁開步子，左右胳膊便被路離和周舟各自拉住。
“你認識他？他是誰啊？我看你剛才的神色可不像認識他……”，周舟擋在她身前，壓低了聲音問道。
路離匆匆掃了一眼孟離垂眉淺笑的臉，看到他那一副離世脫俗的神態，頓時心裏更不踏實了，皺著眉，湊近了葉桑問道：“我感覺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剛才說的話神神叨叨的……身上看著也沒一點煙火氣，姐，你真的認識他？這種人可不要靠太近，誰知道一會兒朝你伸出的是友誼的小手還是索命的刀子……”。
“我真認識他，他不是神經病，我剛才……他的妝容太濃，我一時確實沒認出來，你們別擔心，我去和他說兩句……”，葉桑雖然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但仍笑著回答，她相信，孟離不會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為什麽有這樣的信任感，大概是一位那兩次見他，即使在他的地盤內，他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除了……他穿了和她同款衣裙這件事，她現在想起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聽說葉桑真的認識他，韓思樂衝孟離客氣一笑，點頭示好後又從容走回自己位置坐下，但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身上，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她和路離感覺差不多，也覺得這人有些說不出的古怪，甚至連來人的性別她都判斷不下。
白墨倒是沒那麽緊張了，一直藏在桌下的手也放回了桌麵，食指不自覺的點擊著桌麵，發出噠噠的聲音。
葉桑又寬慰了路離和周舟幾句後，他倆還是不怎麽放心，但好歹都默默鬆開了拽著她胳膊的手。
“我在門外等”，孟離的目光掃過那兩雙幾乎同時鬆開的手後，輕輕落下這麽一句後，轉身緩緩離去。
待葉桑出去時，他正拿著手帕擦著鼻尖上細密的汗，淨白的手帕上，此時已經染上點點顏色。
已入寒秋，常人如果不劇烈運動或者穿的過厚，多半是不會像他這樣的。
但見他衣著也不算厚，不至於是熱出了汗，葉桑不免好奇問道：“怎麽這麽冷的天氣，你還出了這麽些汗？”。
感受到落在自己鼻尖上的目光，孟離稍稍愣了愣神，收起手帕，笑道：“剛才台上運動的久了些自然會出些汗……我倒是奇怪，你怎麽會來這裏吃飯？莫不是上次聽了我的曲兒，喜歡上了……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