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衛琳琅作妖
景瑜因為李麽麽的死,好些天打不起精神,直到現在還是鬱鬱不樂。
鈴蘭勸了好幾回,月瑤也來勸過,總不怎麽見效。
她總覺得是因為自己,李麽麽才會死。
如果早知道這樣的結局,給她兩個選擇——一個是治好太後的病,一個是保住李麽麽的命,她或許會選第二個。
畢竟病可以慢慢治,還有的法子緩,而人命,過去就再也不能挽回了。
知道開頭,卻無法預見結尾,這種糟糕的結局,萬萬沒想到。
“姑娘,人各有命,你就不要多想了!”鈴蘭不怎麽會安慰人,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麽法子能逗她開心點。
隻能借著月瑤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
景瑜煞白的臉,打不起一點精神,道:“我知道,可是她的死和我有關。”
“她若行得正坐得端,沒什麽虧心的,怎麽也不會走到這一步的啊!還是她鬼迷心竅,心思不正,不然也不會這麽極端。再說,即便被撤了職,除了梁麽麽,咱們也都沒另眼看她,是她自己想不開,又有什麽辦法!”鈴蘭不屑的道。
景瑜也不是沒想過,力圖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李麽麽的死和自己沒關係。
但就是鑽進了牛角尖裏,怎麽也出不來。
無論挨了打,顏麵盡失的梁麽麽,還是丟了位分想不開,尋了短見的李麽麽.……
有時候會恍惚覺得,其實自己和她們的處境是一類的。
都是最無法保全自己,最無能為力的那幫弱者。
自穿越後,家境也算優越,生活也還富足,因有著祖父的庇護。
未曾想過,自己的身份。
她是鑲黃旗包衣,世代承襲的奴籍,世代都是皇家的膝下奴。
鑲黃旗包衣,奴籍這個身份……
她查找律例典籍。
發現大清律法中,對包衣奴俾管束的力度是非常大的。
例如一個旗籍的家丁被殺,殺人者如果是個包衣奴婢,則要按律處以斬刑抵命,最少也要處以勾決。
但若被殺者是個包衣奴婢,殺人者是為旗籍,按律最多杖一百。
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怎會如此不同?
罪不至死的李麽麽,死後無人問津,被死了的野貓野狗一般包了運走,連被人知道也不能,草草埋了了事。
吳良輔的人還過來千叮萬囑,連哄帶嚇,千叮嚀萬囑咐,誰都不準透漏出去半個風聲。
從上到下,把這件事封鎖了起來。
好像什麽都未曾發生一樣,就為保全皇家的體麵,保全膳房的名聲,給壽膳房以至慈寧宮一個清淨。
這人啊,就像煙火一般,飄逝無蹤。
景瑜的心裏有些翻江倒海,說不清什麽滋味。
沒有絲毫事情被解決的暢快,而是沉沉的一塊石頭壓在心頭一般沉重。
吳良輔那邊嚴格管控,本就少人提起,著實過了好些日子,李麽麽的蹤影才在腦海中漸漸淡了。
衛琳琅卻常借著在辛者庫當差的機會,拿著些小恩小惠來找梁麽麽,不是新得了些茶葉,叫她嚐嚐看哪種好,撿了好的給娘娘送去;再便是哪個宮上退下來什麽珍稀的擺件,得了空子便借花獻佛,給她送個新鮮。
梁麽麽正吃這套,與她日漸親近更甚以往。
再過了這日子,也不知為什麽,壽膳房許多人開始待景瑜疏遠起來,甚至很多人簡直躲瘟神一樣躲著她。
這天,景瑜剛好去後院自留的一小塊菜園裏,摘些新鮮的薄荷葉來用。
菜園在膳房最為偏東麵的備料間後麵,備料間外的院子是開放的,常有麽麽在那裏舂米搗料。
因為地處偏僻,平時少有人來。
便聽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四周靜謐,隱約聽得清楚:“.……說是原先在內膳房的時候就那德行,逼走了好幾個宮女.……李麽麽的死指不定和她有關係!”
“這小丫頭,看著年紀不大,長得清秀可人,看不出來心腸這麽狠毒!?”一個麽麽憤憤的道。
“知人知麵不知心,咱們還是小心躲著她點為妙,免得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小命不保!”又有人道。
景瑜慢慢的靠在園牆邊,默默聽著。
像是三五人的樣子,也是因為人多,所以這群人便像平時私下裏的神侃海聊,並不避諱。
“什麽長相清純,聰明能幹,都是表麵的吧!你仔細著瞧瞧,那丫頭眼窩子深陷,聚靈聚光的,銅鈴一般,仿佛一眼就能把你穿似的,真不是一般人!”
一個麽麽皺著眉頭,深深的思考著的樣子,麵露幾分詭秘,道:“你們說說,以她這個年紀,手頭竟有那麽好的手藝,就連老廚子都沒她嫻熟,不會什麽妖魔附體吧?”
備膳間本就偏僻,雖說幾人在場,但這樣的話一說,不免增了許多荒涼之感,讓人忍不住起身雞皮疙瘩。
一個麽麽推搡阻止,道:“你別瞎說!皇宮裏麵真龍在世,陽氣最盛,就算有什麽魑魅鬼怪,定也撐不過三日!”氣氛才又被帶轉回來。
景瑜笑笑,想著那個說什麽神靈附體的麽麽也真的是很有見地。
亦可能也隻是隨口一說,又可能誰也不會相信她的猜測。
但她說的其實確也不無道理。
連她自己也想不明白,附在身主的身上的自己算不算魂靈附體?
也總算知道,壽膳房的人都像躲避瘟神一樣躲著她,原來是又散播起她的“江湖傳言。”
早在內膳房就經曆過這麽一回,現在反倒是不往心上去了。
左右若不是捕風捉影,應該早有人拿李麽麽的事,來朝他興師問罪。
她們隻是私下裏以訛傳訛,出神入化的,又有幾個人知道其中究竟?
不過梁麽麽比起之前,可真的是道高一尺。
極少見她再對人頤指氣使,吆三喝四,也不再拿公事與景瑜做對。
反而一板一眼完成麽麽交給的任務,待人恭敬謙和許多。
辦事讓人說不出什麽來,抓不住什麽瘸腿,隻是私下裏,還改不了那東掰西扯的習慣。
眼下太後的身子已經愈加好轉,景瑜隻等著趕快把她的病情調養利索,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她知道,隻要在這地方待一天,關於她的話題就不會斷絕。
等回了內膳房,離了這裏,整日不打交道,就算給她們一百張嘴,讓她們時時說,日日說,到時候她們反倒定是會覺得沒趣兒了。
本是無中生有,還能從中找到什麽樂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