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虛者補之

  在隆科多的幫助下，景瑜出宮見到江恒，這才得知祖父受太後密令，收集吳良輔一幹人行惡的證據，中間也是出於保護，才將她派往山東去。


  景瑜從外城回來，穿過東華門的園子往北麵去膳房。這是一條園中清幽小道，徑直通往皇極殿方向，走到皇極門還要往西麵走一段，才能回到膳房，尚需很長一段路。


  她拖著步子，想著江恒說的話。江恒哥哥對於祖父被捕的反應可謂迅速，實際上他的做法是正確的，辭去皇城侍衛之職遠離吳良輔他們的視線，伺機而動，觀望太後這邊的動靜。


  也就是說，現在太後和吳良輔都不知道除了楊寧宇叔叔、刑部侍郎琦琛他們，還有一個早被派往山東保護她的江恒哥哥對行動的全程是一清二楚的。


  她可以去找太後透漏，這樣江恒就會馬上接替，被安排在吳良輔身邊，繼續祖父沒有完成的任務。


  然而再細思索，又不可取——太後心思深沉，尋常人猜不透，況且看她現在穩若泰山，應是早有應策，說不定是故意吊著對方。若冒冒失失暴露江恒哥哥，反而給他帶來麻煩，就得不償失了。


  “你是不是想見你祖父？”隆科多一直在她身後跟著，道：“我大獄那邊有人，可以安排你們爺孫見見。”


  “你怎麽還.……”景瑜尚未覺察，此時才知道他一直跟在後麵，本想問他怎麽還跟著她，又覺得這麽問有點太直接，畢竟人家幫了自己。


  “我剛好去那邊交差。”隆科多心神意會，道。


  她怎會不想見見祖父？不過眼見著太後彷如平常悠然自若，引得吳良輔那邊的人現出躁動，聽說昨日剛找個由頭將琦琛大人架空擱置，勸回家中養病，實則是暗中控製起來秘密查問。此時平靜的表象下，開始波瀾湧動，這種時候，她得像江恒哥哥一樣，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外。


  “謝謝你，不用了。”景瑜道。


  這丫頭百費周章見那個侍衛，不是想讓他幫忙見祖父？


  就憑一個侍衛，怎麽可能。


  不過，她真的連自己祖父為什麽被抓都不知道？她想幹什麽？

  “吳良輔此人為達目的誓不罷休，他能蠱惑皇上將老大臣索尼逼下了內大臣的位置，除了討好那一手，黨羽遍布大內以至宮外，牽扯很多從龍入關的功臣貴戚，要想拿下他的證據談何容易？你祖父很可能早被發現暗中擺了一道，才會在當堂指正的時候被架了空，”他道：“沒查查內部是否出現奸細事先透漏？”


  景瑜雖然往前走著，但放慢步子，認真聽著他說話，不過等他說完之後，道：“你是這麽認為？”


  隆科多道：“不止我，旁觀者都看得出來，這事兒出了之後大家都這麽議論，隻是雖都心知肚明，卻沒有人站出來說而已。”


  景瑜點點頭，的確，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想的是一個樣，但是事實卻又是以另外一副麵孔擺在你的麵前。


  眼看著膳房快到了，隆科多卻也跟著往這邊走著，她道：“我快到了。”言下之意提醒他不要耽誤了交差。


  隆科多不知是沒聽出來還是忘了這茬，繼續跟著她走到膳房的院兒門口，臨近宮女寢房不遠處榕樹、井邊，景瑜道：“我到了，今天麻煩你了。”


  景瑜還想說什麽，但又沒什麽可說的，不過這人看著沒那麽討厭了，雖然是個酒鬼、煙鬼，但看著性情真實坦率。

  想到撒‘防狼噴霧’，有些過意不去，這噴霧是她去造辦處找硝酸銅做火鍋燃料的時候發現的好東西，想著晚上夜出能防身，倒是出宮派上用場，雖然用錯了人，不過效果還不錯，好在對人沒什麽實質上的傷害，隻會短時間起到麻痹作用。


  她稍微有點別扭，這感覺，像大學談戀愛，男盆友送她回宿舍的畫麵，好奇怪，於是匆匆轉身進屋去。


  隆科多看著景瑜進去，燭火映窗，閃過的身影應該是她，才轉身回去。


  “景瑜.……”路上，他喃喃的念了這個名字，“還挺好聽的。”


  三日後，老三忽然出現在府裏，嚇了佟國維一跳。


  “過幾日，我去競選一等侍衛。”他道。


  “嗯？”這孩子吃錯藥了？如同一個驚天悶雷，但這無疑是一記喜雷，敲得佟國維樂不可支——開竅了？


  “你說三爺這兩天是怎麽了？不打牌，不喝酒，像有什麽心事，這可真不像咱們的三爺！”看著搖椅裏抱著武學書籍狂啃的的隆科多，東華門小侍衛們察覺出他的異樣，好奇的道。


  高高的樹上簌簌飄零著淡粉色的花瓣，不時擦過肩膀，落到地上，他反手接過一朵，看著發了會子呆。


  “莫不是在思春？”太監道。


  旁邊的‘啪’一聲輕輕拍在他的嘴上，道：“小點聲，讓三爺聽見，小心你的小狗命兒！不過我也是這麽覺著……”太監道：“自打抓了那個膳房宮女，三爺就沒再清閑過，如今如此失魂落魄.……”


  “指定喜歡上景姑娘了。”侍衛道：“不過那姑娘長得是挺好看。”


  “還是最年幼的三宮掌廚呢。”太監道。


  內膳房早開的玉蘭搖搖掛滿枝頭，香氣縈繞。


  給陳氏的膳單今日要備上。


  “葷菜兩道，醬燒黃曼，果仁鹿肉炒青瓜，素菜是蒸南瓜、什錦扁豆絲兒，湯品是栗子雞湯，甜點是桂花糕，料子都已經備好了，姑娘看看吧。”蕙雲先前已經帶人做好準備工作，因為隻有陳氏屋裏是專為她的體質量身新定的膳單，剛剛開始嚐試，便先沒有上手做，備上了等景瑜。


  “可以。”景瑜看了看，道：“前麵的可都呈上去了？”


  景瑜負責掌管的三宮是西六宮最偏西的三個殿，但是太極殿目前沒有住人，於是便改成了鹹福宮、長春宮和儲秀宮這三宮。


  恪氏沒心思打理小廚房，又有吳良輔的額外“優待”，自然是每餐都吃內膳房的餐食。


  其餘兩宮，各自花些銀子，不同程度的供養著自己宮裏的小廚房，銀子寬裕的時候自開爐灶，銀子短缺之時才傳宮膳。


  最近聽說西三宮新晉了掌廚，是曾在正旦國宴上嶄露頭角，又受到過太後賞賜的家傳藥膳宮女，都提起了興致，更加上本來開爐灶額外勞心、費力又花錢，現在巴不得來個好禦廚，便就紛紛響應都開始傳起了宮膳。


  如此一來，景瑜成了掌廚裏麵最忙的一個。


  如今她想根據娘娘們不同的體質分餐，自然更是絲毫鬆懈不得。


  “都已經完成，就等各宮撤菜了。”蕙雲道。


  好在有蕙雲這個得力的助手，不然還真的應對不來，尤其這幾天家事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