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天命天下
順治在產房外踱來踱去,簡直比生產的董鄂妃還要焦急。
“怎麽這麽久了,都快兩個時辰了,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急不可耐的打發候在門外的小宮女,道:“快點進去問問!”
小宮女領命,探頭探腦的進去,問了出來,沒半晌的功夫,已經急出一頭汗,細若蚊蠅的聲音道:“回……回皇上,娘娘可能是.……難產。”
順治的臉青一陣兒綠一陣兒,嗬斥道:“去跟劉允和說,貴妃若有什麽差池,朕要讓他們整個太醫院跟著陪葬!”
卻不想小宮女前腳還未踏進去,裏麵的一位太醫倒是揮著汗水出來了,一出來就撲騰一聲跪倒在地,道:“皇上,娘娘她身子本就羸弱,現在是出血過多了,臣.……臣鬥膽.……問一句,若不能兩全,皇上是保……”
順治根本無心聽他往下說,一腳踹上去,幾近是嘶吼著道:“你們給朕聽好了,母子任何一個都不能有事!誰敢再問朕保不保的,朕就先要了他的腦袋!”
劉允和正在裏麵搶救,必須得派一個人出來,這派出來的,他可是有經驗的,一定得是年輕經得住“狂風驟雨”的才行,保不齊還會挨上一拳兩腳的,這也都是常事。
太醫治病行醫,大都受人尊敬,但是往往遇到皇家即將失去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的時候,他們的不敢麵對,還有極端的悲痛,以及拚命想挽回的心態,會一股腦的發泄在太醫身上,也屬於常見。
隻不過像順治今日這樣的反應,著實有些劇烈了些。
小太醫帶話回去,整個太醫院的人壓力更大了。
就這樣,順治一部沒有離開承乾宮,時間就像裝了緩釋器,滴滴答答,一分一秒的過,十分漫長。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樣子,已經入了深夜,過了而更十分,順治的眼睛已經快困得睜不開,任李壽全怎麽勸也不去睡,就等著聽裏麵的消息。
突然,產房內傳來響徹夜空的哭聲!
順治的心立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猛地站起身來,三兩步跨到了門口,驚呆在了那裏,不敢往下想,也不敢進去。
“生了!生了!娘娘生了!”是春梅的喊叫聲。
這是……這是喜極而泣啊!
順治長長的仰頭,“去,快去,叫劉允和出來回話!”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孩子和愛妃怎麽樣了。
這時,劉允和已經出來,跪地磕了兩個響頭。
他的臉上滿是汗水,手上、衣服上身上全是血跡。
“恭喜皇上!”他的聲音清脆響亮而又中氣十足,道:“是個皇子,母子均安!”
順治皇帝喜極而泣,腳已經不聽使喚,搓著手來回又踱起了步子。
此時他的眼睛看劉太醫,像是渾身散發著blingbling的金光似的。
活像一個戰勝歸來,搖旌舞旗的大將軍!
醫者啊!真是偉大的、可親的人!
“賞!賞太醫院黃金百兩,黃馬褂.……”順治喜上眉梢,對李壽全道:“看看還有什麽朕沒想到的,安排重賞!”
劉允和擦了擦汗,這懸在脖子上的腦袋算是保住了,那些身外之財,此時也不算那麽驚喜了。
“皇上,看看小皇子吧。”麽麽將小皇子抱過來,順治樂開了花,逗著小嬰兒,越看越像自己,道:“小皇子長得像朕,眼睛像宛如!”
“皇上說笑,這麽小的孩子,能看出來嗎?”董宛如動動蒼白的嘴唇,卻是難掩笑意,道。
“宛如你先不要說話,”順治臨近窗邊,將她的手抽出來,握著感到一陣冰涼,又握緊了些,道:“你現在需要好好休養,把身子養好。”
董宛如抿嘴,嘴角微微上翹,道:“給咱們的皇兒取個名字吧!”
順治一聽又來了精神,更是樂的不得了,道:“容朕好好想想!”
宛如將臉扭向一邊,故作生氣,不理他。
順治急了,道:“宛如怎麽了?”
見宛如還是不應不理,輕輕晃了晃她的肩膀。
宛如這才帶著撒嬌的口氣,道:“妾身還以為皇上早就為皇兒想好名字了呢。”
“呃,”順治敲敲腦額,道:“這是朕的失誤,是朕的失誤!前些日公務太多,朕就.……朕也是想給咱們的皇兒一個上好的名字,所以遲遲沒有定奪嘛!”
見宛如還是不理會,順治也就不再自找沒趣,勸慰了兩句,讓她好好歇著,改日再來看她,卻已經在心底醞釀好了一個大大的驚喜,要來補償她。不僅僅是因為起名字的事兒,還因為宛如受了皇後這麽久的“氣”,忍下這麽多委屈,還為他誕下皇子,他覺得再好的賞賜都應該是她應得的。
這樣的好事自然不宜久拖,於是次日,順治便就召集了重臣“商議”,這“商議”麽,其實也隻是打著旗號而已,實際上就是不容置疑——他要封小皇子為太子,他已經決定了,找他們來就是通知一聲而已。
索尼急的焦頭爛額,這幫子太後身邊的老臣,大都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無奈現在太後的病來的如山倒一般,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
“索大人,你說.……會不會就此地動山搖,乾坤大變呢?”鼇拜相比這些文臣,說話比較直接敞亮。
“鼇大人莫要輕言,你想讓天塌下來,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麽?”索尼嘴上這樣說,是為了安穩人心,人心不至於產生動亂,一切就還亂不了。雖然這太後究竟能不能好起來,對於他來說,也是吊著心呢。
“老臣先行告退。”索尼道。
“索大人,咱們就這樣由著皇上胡來?這廢後,立太子,無一件不是事關江山社稷、國之根本的大事,豈能兒戲!”鼇拜年輕氣盛,追上去問道。
對於他來說,順治極不靠譜,無論如何,以他的性子,太後還是一度寬容善待的,所以他自然站在太後那邊。
而太後的本意自然不會想要將自己的親侄女皇後給廢了,立旁人家的孩子為太子。
“那麽以鼇大人之見,咱們該怎麽辦呢?是要舉著刀槍,衝進乾清宮,逼迫皇上收改成命嗎?”索尼這麽一問,問的鼇拜無言以對。
是啊,雖然太後在的時候,坐鎮乾坤,但歸根結底這皇上還是福臨的,天下也是皇上的。
莫說他們幾個臣子,就連太後好好的時候,勸皇上,不得已時候還得動用母家兄長親自來京城跑一趟呢。
索尼見著大殺四方從未落下風的鼇拜大將軍,如今頹了下來,指點道:“鼇大人,這天下是誰的,也終究不是你的,我的;天下是誰的,有時候也得看天命,你可記住這一點,便就沒什麽可著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