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域
蝶裳臉埋在龍馬胸口，說話很輕，氣息有點不足。
??龍馬抱著她，聽得心驚膽顫。
??“蝶裳……”
??蝶裳嗯了一聲。
??龍馬不說話了，他摟著她腰的手又收了點力，更真切的去感受懷裏人的存在。
??他終於知道，蝶裳為什麽剛才抱著他不放了，原來她是在後怕。
??原來她真的，差點就回不來了。
??“後來呢？你母親告訴你解決的辦法了嗎？”
??“沒有，她不知道，她甚至沒想到這個東西真的有效了。畢竟以前那麽多次嚐試都沒有效果。”蝶裳苦笑。
??這個抑製劑，查斯坦教授本來想用在弗蘭克身上的，但製出來的時候弗蘭克已經被執行了死刑。查斯坦教授沒能目睹自己的實驗成果，見到蝶裳之後，才有了這個主意。他知道蝶裳不會在他房間入口任何東西，就給了蝶裳的母親。
??算起來，蝶裳這人不光經曆慘，運氣也不大好。
??“其實那份抑製劑的效用時間不長，大概隻持續了三四天的時間。”蝶裳解釋道，“但是我發現，情況跟我想的不一樣。”
??蝶裳之所以覺得抑製劑作用隻是三四天，是因為她在誤食了那份抑製劑三天後就勉強結出了那扇通往這裏的門，但結成的麵積太小，蝶裳過不來。不過這個結果已經讓她和炎月舞開心了，猜測應該是抑製作用減小了。這樣的話應該很快就能恢複。
??然而她們想錯了。
??又過了兩天，蝶裳再度結不出那扇門了。
??這個認知讓蝶裳心叫不好，也把炎月舞嚇壞了。
??蝶裳因為被自己母親算計，她已經非常小心，炎月舞給她買過幾次食物，蝶裳一口都沒吃。她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己負責，炎月舞也不是天天都來。蝶裳思索半天，排除了炎月舞的嫌疑。
??而炎月舞過去一直有心結，當初在島上，炎月舞其實對蝶裳和自己母親之間的矛盾並沒有十分在意，她跟母親聯係多，又是整天生活在島上，可以說幾乎就是繞著蝶裳轉的。蝶裳回來住幾天，吃什麽穿什麽炎月舞都會跟自己母親說。本來在她眼裏是很自然的一家人有來有往的閑聊。卻想不到母親會和查斯坦教授通氣借此控製蝶裳，炎月舞等於間接當了他們的眼線。
??所以炎月舞怕蝶裳又懷疑她，慌忙解釋之餘自己都嚇哭了，直到蝶裳疲累的說道：“我沒說是你。”
??“你知道我的情況最多，如果你也會害我，那我當初抓捕弗蘭克就毫無意義了。”
??這算是安慰炎月舞。但蝶裳非常累，靠在床邊眼神發空，有點不知所措。
??炎月舞聽到她的話安了心，小心翼翼坐下來靠近她輕聲安慰。她知道蝶裳此刻一定非常焦急，因為有人在等她。
??蝶裳把頭靠在床邊，突然問道：“炎月舞，為什麽你跟他們不一樣？”
??“什麽？”炎月舞沒明白。
??“為什麽你當初會去那座島上？為什麽你會去監獄看我？”蝶裳轉頭看她，終於問出了她這麽多年心裏的疑問，“你不怕我嗎？”
??她的母親忌憚她，她的大哥大姐怕她，所以他們從不跟她多接觸，和她有親緣的幾個人裏，唯獨炎月舞，始終熱情如火，哪怕當初蝶裳對她不理不睬，她照舊笑嘻嘻貼上來，自顧自的陪她說好多話。
??炎月舞一愣，反問：“為什麽要怕你？”
??“因為你的能力嗎？就算你有這個能力，那你也是我的妹妹。你不知道我過去多羨慕你的能力。”
??“我當時跟母親吵架，拎著個行李箱出來，當時想的就是，至少我還有一位妹妹可以投靠呢。你在我心裏就是這樣的，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沒那麽多有的沒的。”
??這是炎月舞跟蝶裳親近的原因，也是炎月舞總是不經意跟母親透露蝶裳信息的原因，一家人，她沒那麽多計較，也就以為家裏的每個人都是如此。
??蝶裳笑了笑：“哦。”
??那就足夠了。
??那天晚上，炎月舞離開的時候，蝶裳站在門口叫住了她。
??“炎月舞，明天開始，一直到聖誕結束，你都不要過來了。”
??炎月舞一愣：“為什麽？”
??蝶裳不答，隻說：“你聖誕之後過來，如果聖誕之後我還在這裏，那就說明我再也回不去了，如果我那時候我不在，那就是我終於回到我想生活的那個世界。”
??炎月舞聽懂了。
??她心裏一跳，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那如果你走了，還會回來嗎？”
??“應該不會了。”蝶裳平靜的說道。
??炎月舞怔住：“所以如果你在這段時間真的走了，那今天這次……”
??那今天，就可能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炎月舞眼眶一熱，掉下了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不會再回來看看我嗎？”
??“抱歉……姐姐。”
??“那天以後，我就一直在嚐試，一直試……”
??蝶裳蹭了蹭龍馬的胸口說道。
??“其實後來我想，這次能力的消失，跟抑製劑應該沒關係了，就是冥冥注定吧。”
??雖然她不想承認，並且覺得這個毫無科學依據，但現在，她覺得把結論歸於此也未必不可。就像查斯坦教授說的，她的使命完成了，她的能力應該會消失，她就應該留在那個世界生活。
??可是她不想在那個世界留下來。
??所以還要去爭取，爭取一點點的可能。
??她平均每五分鍾嚐試一次，因為有心理壓力，她睡眠非常差，這給了她時間讓她不分白天黑夜來嚐試打開那扇門，當然，每次都是失敗。
??時間越來越近，蝶裳也越發焦慮。她不出門，也很少吃東西，她祈求在千次萬次的嚐試中有一次能夠打開那扇門，但十幾天的時間裏那個極低的概率始終沒有垂幸於她。好像她的能力，真的就這麽憑空消失了，她終於成了一個普通人，回歸於茫茫人海。
??蝶裳不想這麽認命。
??就像當初因為龍馬，蝶裳想為自己爭取可能的自由一樣，這次，她也想再爭取一下，爭取他們在一起的機會。
??一次就好……
??12月23日下午，蝶裳想著，沒時間了，明天就是龍馬生日，她沒時間了……
??她答應了的，要陪他過生日。
??就如此想著，嚐試那麽多次失敗之後，蝶裳就打開了這扇門。
??是非常脆弱的一扇門，隻有她半身高，搖搖欲墜，門的平麵像信號不好的電視屏幕一樣搖晃不穩，仿佛隨時都可能消失，蝶裳連鬆口氣的時間都沒有，立刻就鑽了過去。
??然後她看到白雪茫茫的世界，好在是龍馬住的居民區。
??“能力是在消失的……或者說，比之前已經弱了很多。”蝶裳解釋，“我過去打開一扇門，位置是十分精確的，比如，如果我想出現在這裏，一般我就會在這所房間裏出現。我本來也是這麽想的，但我發現現在定位會出現差池。”
??換句話說，就和定位係統一樣，如今蝶裳打開一扇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會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哪個角落，定位跟自己所思所想千差萬別。這是她能力減弱的標誌，甚至可以說，她的能力已經完全無法維持。
??她的能力在消失，這跟那個抑製劑沒關係，而是冥冥之中，仿佛命中注定一般，自然而然的在她身體裏消失了……
??“所以以後就隻能在這裏生活了……”蝶裳低頭小聲說，“呐，不知道越前先生你願不願意……唔！”
??龍馬吻上她的唇，蝶裳被迫揚起臉迎合他。龍馬親吻得並不長久，蝶裳覺得他的唇都是微顫的，呼吸也並不穩。吻了一會，龍馬把她往懷裏一扣，不讓她看自己的臉。
??“我願意！什麽都願意！”他說道，“我們都到這地步了蝶裳你不要跟我彎彎繞繞……”
??龍馬聲音隱隱有點哽咽，蝶裳忽然有點不安，她低喚了龍馬一聲，想要掙脫懷抱看他的臉。
??“我沒哭，你不用看！”龍馬不由分說摁住她的頭。
??他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手插入她的烏發裏，低聲說：“你走的這幾天，我每天都在盼著你回來，每天都害怕你就這樣消失了……”
??蝶裳頭埋在他胸膛，聽到他的話話微微一顫。
??龍馬蜷起身體緊緊摟住她，仿佛將她融進身體。
??“你別走了，別再離開我了，我不勇敢，我受不了……”他呢喃著說道，有點不知所措。
??蝶裳眼圈紅了。
??她伸手抱住他：“好，好……”
??她說不出其他話，隻能一遍又一遍答應著，心疼又難受。
??她難過得真的掉了眼淚。她想著，龍馬是多麽驕傲的少年啊，少年時的網球王子，意氣風發的天才少年，從小到大都過得有愛且稱心如意。這麽星光閃耀的人，明明被那麽多女孩喜歡，明明隻要他想，就多得是溫柔優秀的女孩願意做他的女朋友。可他卻偏偏選擇了她。她給了他那麽多難過，他被她甩過，他等了她五年，他因為她可能突然消失而心生不安。她帶給他那麽多難過，可他從不跟她說。
??蝶裳淚流滿麵，眼淚沾濕了龍馬的衣服。她拍了一下龍馬的後背，說道：“傻瓜！”
??龍馬輕笑了一下，揉揉她的頭發：“你也是！”
??她總說怕他遇到危險，但她寧願自己身陷囹圄，也護了他周全。當她在雪地裏跌跌撞撞奔跑過來時，龍馬從未如此慶幸過喜歡這個女孩。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