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殺戮之門
李未晞的速度越來越慢，眼看藤蔓就要撲了上來。閃躲未及，身上已多出了一道鞭痕。
她來不及喊疼，那邊的藤蔓已如一張大網包了過來。
而五行的生克令她所有的回擊都顯得疲軟無力。金克木，木克土，天道使然，非人力可逆。
非人力可逆?
倒也不見得，三國時期季漢有武侯諸葛孔明，其人善奇門之法，幾番逆天而行。赤壁之戰，令冬日生東風，火生於水上。
然而正因如此，武侯也幾番遭天譴，上方穀上，天降甘霖，使功虧一簣。而他死前立七星燈欲增壽一紀，也鬼使神差般被打翻。
李未晞的先祖李淳風偶然得來一卷武侯奇門殘本，見此法有違天道，便封存起來，不許後人修行。
李未晞小時曾在父親書房看見過，她天資聰穎，不過一兩遍後便能閉目成誦。雖然有祖訓在前，但事出危急，她也不再拘泥於此。
這古法原寫於道家經藏《陰符經》中，本是艱難晦澀，諸葛亮做注釋之，自成一法。其文曰：
奇器者，聖智也。天垂象，聖人則之，推甲之，畫八卦，考蓍龜，稽律曆，則鬼神之情、陰陽之理，昭著乎象，無不盡矣！
靈氣注入經文，一時風雷大震，地上生出八卦陣盤，五行陣盤，相生相克，井然有序。接著便是變陣之法：
八卦之象，申而用之，六十甲子，轉而用之，神出鬼入，萬明一矣。
全文念完，整個陣盤局部開始緩慢挪動。隻見盤裏鬥轉星移，乾坤挪位，天道在此處已經發生變化。
片刻後，金與土的位置已經替換，陣盤內的法則已與外界截然不同。
李未晞再調動土石時，原本鬆軟的土壤變得堅硬如鐵，而石塊則更泛著金屬光澤。這種玄妙無比的道法使物質的性質也發生了變化，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藤蔓再次與土塊碰撞時，頓時變得不堪一擊，一一摧折。
那纏木的巨龍見此情狀，也已按捺不住，急忙從木上騰飛而起。
刹那間風雷大作。
這青龍乃司春季之靈，八卦中主震卦與巽卦。於是狂風肆虐，雷聲大震，迸發出洪荒開天的氣勢。
可李未晞並不忌憚，她本就有調用八卦之力的手段，這風與雷雖然氣勢洶洶，但能克製的方法也不少。震與巽，正好被乾與兌所克。
李未晞連念咒起卦，咒語如古神的宣告，從此處的自然法則中硬生生萃取出一股類似於天地靈氣的力量。
陣盤中的處在西南的乾與處在西部的兌兩卦同時亮起，無數力量灌入其中。乾為天，兌為澤，化作兩道枷鎖一上一下伸出，先是輕易將風雷之力擊碎，有牽扯住了古龍兩條後足。
那龍被鎖鏈一纏，如遊淺灘，雖有萬千變化，不能行也。
李未晞趁此機會，將沙石凝成一把巨劍模樣，向著龍角處砸去。
那龍角原本堅硬無比，非凡物可傷，可這巨劍卻也非一般物什，其中蘊含著這一方天地的天道於其中，又有五行的金與八卦的乾、兌兩卦加持，竟如斬開朽木般輕鬆將其折斷。
那龍失去雙角，卻是連飛也飛不得，直直墜在地上，揚起數十丈沙塵，還壓垮不少樹木。而餘下的樹木，也在頃刻間枯萎，仿佛是舊王駕崩後，無數臣子的殉葬。
李未晞借由此地法則所構建的結界，陣法，以及無數股力量也同時消散。
實際上，這整個世界都在崩塌，或者說，坍縮。
她有回到了，隻是西方的大門已經緊閉。而南方紅色的門卻閃爍著光輝，似乎引導著她進入。
這座門叫“殺”。
踏入門中，眼前便是一座煉獄般的景象。
炎熱，幹旱，煩躁。
充斥著這個世界的一切。
天上有字四行：
人有千般苦
惡有萬般形
斷果須止因
除惡務必盡
……
與上個世界相比，這裏並非死氣沉沉，相反，熱鬧得很。
主宰這個世界的不再是猛龍巨獸，而是人，很多的人。
這裏的天是紅色的，仿佛一場野火燒過；土壤是紅色的，貧瘠得寸草不生；河流是紅色的，還泛著鐵鏽的味道。相應的，人的皮膚也映照成紅色。
這個世界太不合常理了，這樣的溫度與土壤，完全不可能生長出農作物。更不合理的是，這裏有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
他們捉對廝殺，嚎叫，鮮血流在土地上。廝殺似乎是毫無意義的，若是為了這片一文不值的土地。可殺戮成為了這些人存在的意義，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法則。
忽然有人提刀向著李未晞砍來，李未晞無意與他戰鬥，隻是橫踢一腳。她雖然不擅體術，但身體素質比普通人自然高出許多。
而這些人的確就是再普通不過的凡人。那人吃了一腳，斜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已無戰鬥能力。
再怎麽樣，這些也是人啊，李未晞並未痛下殺手，隻是將前來攻擊她的人一一擊退，可即便如此，其他人仍然將被擊退者亂刃砍死。
瘋了，這些人都瘋了。
他們似乎沒有固定的目標和明確的目的，隻是殺戮，前一秒好像並肩作戰的人，後一秒就死在身邊人手上。
如此慘狀，李未晞無法直視，更無力阻攔，隻得落荒而逃，盡管並沒有人能傷害到她。
這個基色是瘋狂的血色的世界，到底意義何在。
她在這漫長的路上繼續走，所見的景象也不過如此，人們互相廝殺，以長矛戳破敵人的肚子，飲下失敗者的鮮血，又被身後的人斬下頭顱。
仁慈，善良，道義……這些詞並不屬於這個世界，這裏，連偽善都沒有。
她又走了許久，終於找到了與這般景象不一樣的地方——一座城池。
那裏張燈結彩，似乎正舉辦著什麽節日，天上綻放的朵朵焰火和隔著數裏也能聞到的濃濃酒氣也證實了這一觀點。
這座外貌全然是中式的神秘城市，慢慢散發著愉悅與放縱的氣氛，每一塊城磚上都寫滿著紙醉金迷，玩世不恭。
李未晞懷抱著忐忑走進這座陌生的城市。
“歡迎來到愉悅之城!”城門張開嘴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