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亡命之路
“那個大叔呢,他怎麽樣了?”李未晞故意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他就在隔壁,現在還沒醒,看起來狀況不太好。”秦夙莫遺憾地回答。
李未晞聽到這話,終於還是坐不住了,連滾帶爬跑到隔壁。
本來是跟她素昧平生的人,可不知不覺間,李未晞心中已經被他占據了很重要的一塊位置。
或許因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麽親人吧,甚至現在連認識的人都沒有幾個了,所以哪怕隻是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在她心中也殊為重要。
王海生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極差。李未晞莫名覺得這個場景極為熟悉,卻記不起是在何時何地有過相似的經曆。
她心中有著一個古怪的想法——這個男人大概隻是在裝睡,下一秒就會突然醒來。
可無論她怎麽等,他隻是靜靜地躺著。
“李老師,你醒了啊。”坐在床邊的葉嵐看到了進門的李未晞,她麵容憔悴,看來已經坐在這裏挺長一段時間了。
李未晞這也才發現房間裏還有另外一人。
“他……怎麽樣了。”李未晞的聲音微微顫抖。
“不是很好。”葉嵐皺了皺眉頭,“他的身體時冷時熱,我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
李未晞聽了這話,急得都快哭出來。她想起火焰掠過王海生的身體,將他的靈力迅速燃盡。之後的事情,便再也記不清了。
她還時而會忘記一些東西,可是忘記了什麽呢?又是誰奪走了這些記憶?
李未晞想不明白,每當她回憶過去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時,心中就有一個聲音在低語。
說著什麽呢?她也聽不清,隻是一直阻止著她回憶。可是眼下,她還是看見了一些景象,巨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的男人,雪夜,黑影,追逐與逃跑……
那些是什麽?她忘記了的到底是什麽?她無從回憶,因為心裏原本塞得滿滿的一塊,如今滿目瘡痍,空洞得像是路邊丟棄的塑料水瓶。
一些不知產生於何處的情感滿滿倒入瓶中,像是一壺烈酒忽然灌入,想彌補那巨大的空洞。
可這強烈的情感還未來得及凝聚,便在頃刻間湮滅,是黑暗吞噬了它們,卻又不知去了何處。
李未晞的心再一次空虛起來。
“我們最好還是先回洪市,到時候再作打算。”葉嵐提出建議。
李未晞呆滯了半天,終於木木地點了點頭。
但怎麽回去又是一個麻煩,三人抬著一人上火車或者長途汽車也太過張揚了吧。
思來想去,最終他們租下了一輛出租車,三人喬裝打扮,由其中唯一有駕照的葉嵐連夜開車回洪市。
昏迷的王海生被安置在汽車後座,頭部躺在李未晞兩膝上。
坐在副駕駛的秦夙莫暗自想著,如果昏迷的是他,是否也能享受到這膝枕的待遇。
李未晞偷偷看了一眼躺在她膝上的王海生。其實他也沒有那麽顯老,尤其是閉上眼睛後,讓人看不出他眼裏的滄桑。
他大概有幾天沒刮過胡子,才會有胡茬在臉上,也不知是因為生活習慣還是因為忙著什麽所以忘記。
他很瘦,臉上也沒有幾兩肉,五官都顯得幹淨利落,仿佛由石頭雕出來一般。
並不算是特別帥那種,卻讓人看著很舒服。
李未晞不知為何忽然臉紅,這才收回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可這一切都被透著後視鏡偷看她的秦夙莫看得一清二楚。
“啊,她害羞的樣子也這麽漂亮。”秦夙莫想著,內心又有些許不滿。
鄉間小道上夜裏少有車輛往來,偶而一兩聲鳥鳴更安靜肅穆。
路兩旁滿滿排著高高的行道樹,透過樹間的空隙還能看見田野,菜地,和清朗的月光。
藍色的出租車卻從田野旁呼嘯而過,打破這裏本要維持整個晚上的寂靜。車裏放著的是上世紀的經典老歌。
“你可知道我愛誰/心上人是哪一位/比你溫柔一千倍/比他可愛一萬倍/一點兒也不虛偽/受到了創傷不流淚……像激流中的魚兒永遠不氣餒/真叫人敬佩/你可知道我愛誰……”
幾十年前台灣歌手鄧麗君的老歌,據此大概能判斷出原車主的年紀和品味。
可並沒有人在安心聽這首歌,哪怕它的聲音連路邊的青蛙也能聽得見。
……
黑夜總會給人不安的感覺,尤其是在燈光昏暗的時候。
這段路上並沒有什麽路燈,因為晚上也鮮有車輛再次經過,葉嵐也正是為了避開人多眼雜,才選擇走這條狹窄的鄉道。
可她好像還算漏了一塊,避開凡人的地方,也正是修道者的法外之地。
汽車行著行著,行道樹也不見了,田野也不見了,鳥鳴聲也不見了,更遑論懸在天邊的月亮。
一道閃電劈在車前方不遠處。
葉嵐緊急刹車,輪胎在地上發出摩擦的聲音。
她這才發現四周的不對勁。
這裏並不是什麽鄉間小道,實際上,他們如果沿著這條路一直開,永遠也開不到洪市,或者說永遠也開不到盡頭。
“他們果然還是追過來了。”葉嵐麵色沉重。
或者說其實他們早就找到他們的所在,隻是一直跟著,想找個僻靜的角落再動手。
或許是巧合,葉嵐正好給了他們這個機會。
“這,這是怎麽回事?”李未晞驚呼,她也觀察到了車窗外的異象。
剛才這裏是無邊的黑暗,還不算明顯,可現在的天空,確是一片五彩斑斕。
“小心!我們被盯上了。”葉嵐警告到。
“師父他們,終究還是來了嗎。”秦夙莫瞧了一眼窗外,默默歎氣。
這是他十幾年來第一次離開龍虎山,卻是以天師府叛徒的身份。那裏是他全部記憶承載的地方,是他唯一稱得上家的地方。
他也曾經無數次想過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可卻沒有一次鼓起勇氣離開。
想不到這次,因為一個荒唐的誤會,他終於還是跑了出來。可僅僅數個小時,就有人要抓他回去。
好像那裏就是他的宿命一般。
可是即便自己將一切依托在那裏,卻依然沒人能完全信任他,袒護他,連一直被他看作是父親的師父也一樣。
在利益麵前,也會變得不明事理,顛倒黑白,甚至犧牲自己。
那裏也不是他的家。可他的家又在哪裏呢?
“我這次一定不會再回去了。”秦夙莫堅決地說,“哪怕死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