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周永春進京
京城永定門外,三個人牽著馬,交了進城稅後,走入了北京城。
三個人一老兩少,老的大概五十歲上下,年輕的只有剛剛二十齣頭。三人都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顯然是從很遠的地方急著趕來的。
其中一個年輕的後生,嘴裡不滿的嘟囔道。
「老爺您是來做閣老的,還用交什麼進城稅啊?」
老人呵呵笑笑,打量了一圈已經變得不一樣的北京城,看到沿街的集市格外紅火,他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慢悠悠的說道。
「人啊,不管做什麼都得有規矩。更何況進城稅也沒多少錢。」
老人彷彿第一次來京城般,對很多東西都感覺分外的新奇。先是去了城西北方向,正在修建的學院,又參觀了被人們稱讚為『國之利器』的水泥。
就這樣,一路晃晃悠悠的在北京城轉了個遍。
一點也看不出著急的樣子。旁邊兩個貼身保護的年輕人可是知道,這位為了能夠快速趕到京城,乘了匹快馬,幾乎沒有停歇的就趕來了。
身後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估計才剛出了山東吧。
現在再看這位老人家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兩個年輕人有些摸不準對方的脾氣了。到底是急呢還是不急?
正在這時,不遠處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從不遠處氣喘吁吁的快步走了過來,喊道。
「周閣老,小的可算找到你了。」
周永春看向來人,嘴角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小聲說道:「終究還是來了。」
身旁兩個貼身護衛的年輕人一愣,不知道自家老爺究竟是何意。
這時,那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已經走近到近前,拱手道。
「周閣老真是好雅興啊,特來觀賞陛下為宮裡的閹人們修建的住宅區?」
「哦?這裡就是陛下為宮裡宦官們的修建住宅區?」周永春在北京城裡隨便逛逛,沒想到走到了這裡。看了看不遠處正在丈量面積的匠人們,不解的問道。
中年人笑笑,向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說道。
「陛下仁慈,專門給年老的閹人們修建了一處養老居住的地方,還特地賜名『中官村』」
聽到這裡,周永春表示了解的點了點頭。
又聽到中年說道:「周閣老果然是急性子,比我家老爺預料的早到幾日啊。」
周永春淡淡的道:「為國效力,周某怎敢不儘力。」
「你家老爺是?」周永春問道這裡,眼睛已經微眯了起來,看向對方。
中年人明顯沒有料到這位陛下欽點的閣老,脾氣竟然這麼古怪,才剛見面不久,態度就在慢慢轉冷。不敢得罪,趕忙說道。
「我家老爺是禮部孫尚書,和周閣老有過一面之緣。這不聽說您剛到京城來任職,特地騰出一處院子,供周閣老您和您的家人落腳所用。順便為您接風洗塵。」
周永春冷笑了著說道。
「替周某謝謝你家老爺了,無功不受祿,周某怎能平白受人恩惠呢。」
中年人好說歹說,周永春死活不同意,而且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冷,最後甚至要讓那兩個年輕護衛趕他走了。
中年人最後只好悻悻作罷。
望著中年人越走越遠的背影,周永春憤怒的把對方遞給自己的請帖摔在了地方,說道。
「想陷我於不忠,不當人子!」
周永春向四周看了一眼,繼續說道:「我到京這麼久了,該來的已經了。走吧,該進宮面聖了。」
乾清宮中,朱由校正在桌前批閱著奏疏。
旁邊王朝輔輕聲稟報道。
「陛下,周閣老今日進京了。」
「嗯。」朱由校頭也沒抬的繼續著手裡的工作,看似隨口的問道,「都和什麼人接觸了?」
朱由校問的隨意,可王朝輔聽到后心裡卻是一驚,臉上卻笑眯眯的說道。
「哪能啊,進京后如若不第一個進宮面見陛下,那就太不像話了。」
王朝輔先下了一個結論,然後又說道:「但是,禮部孫尚書要為周閣老接風洗塵,被其斷然拒絕了。」
朱由校從奏疏中把目光移開,看向王朝輔,心裡有些不解,禮部尚書孫慎行是怎麼得罪這個老閹活了?
至於這樣在自己面前不動神色的詆毀人家。
王朝輔看到朱由校看向自己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心中的小算盤被拆穿了,心下一慌,趕忙跪在了地上。
忽地,又想起陛下說的坦白從寬的話,王朝輔又趕忙說道。
「孫尚書這幾日到處找人遊走,要上奏彈劾奴婢等人。」
朱由校問道:「要彈劾爾等什麼了?」
王朝輔心裡有些委屈,還沒有回答,眼淚先掉了下來。
「要上奏彈劾老奴等閹人蒙蔽聖聽,鼓動陛下為我等閹人修建養老居住的房子。」
「那都是皇爺您掏自己的腰包,花的自己的錢,可憐老奴等殘廢之人,才修建的。關外朝那些文人什麼事,這他們也要管。」
說著,王朝輔擦了擦眼淚。
朱由校愣了一下,沒想到是這個理由,外朝的那些六部大臣們這事確實有些過了。
不過仔細又一想,朱由校忽然明白,這是沖自己來的啊。
自己清查了內宮,使外朝的大臣們沒法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不能隨時了解自己的動態了。
剛開始幾天他們可能還會驚慌,自己是不是掌握了他們私傳消息的證據,結果看到自己連著好多天都沒動靜,以為自己安全了。
這就開始跳起來了。
他們怎麼會甘心自己的眼線被清理,不能時時掌握自己的動態呢。於是想方設法繼續以前那一套,結果身邊的內侍們被自己一手大棒,一手蘿蔔給馴服了,他們根本無計可施。
既然問題出在自己一手大棒,一手蘿蔔上,那麼就從這上邊著手。
大棒是拆不掉的,這是屬於皇帝的特權,那就只能拆掉蘿蔔了。
只要自己不再給宮裡的宦官們修建住宅區了,身邊的人心自然就散了,他們便有機可趁,繼續安插眼線了。
而且打的還是皇帝被蒙蔽聖聽的理由,一方面向外暗示了自己這個皇帝是個不礙世事的昏君,一方面又佔據了大義。
即使最終給宦官們修建住宅區的命令不能更改,文臣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文臣和宮裡的宦官本來就是天生的死敵,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而且還能抹黑了自己這個做皇帝的形象,彰顯了文臣們勇於對抗黑暗的英勇形象。
想到這裡,朱由校也有些生氣了,不過轉瞬間,便又恢復了常態,沒辦法,前期得先猥瑣發育著。
笑著踢了王朝輔一腳,朱由校說道。
「好了,起來吧。以後收起你那些小伎倆。」
正在這時,一個小黃門,走了過來,稟報道。
「陛下,周閣老在宮外求見。」
來的還挺早啊,是個聰明人,進京后直接就來見自己了,看來自己沒有看錯人。
朱由校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說道。
「宣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