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京郊皇莊
京郊的皇莊。
兩個月前這大片的皇莊里忽然多出了數萬百姓。剛來到這裡時,他們衣衫破爛,蓬頭垢面,面黃肌瘦,完全是一副叫花子的模樣。
可是朱由校一聲令下,拿出自身內帑的銀錢,趁著京城之中在建太監們的『中官村』和吏員轉官的培訓院校,從這兩處的工地上分出一些泥瓦匠等人手給這些百姓們免費搭建房屋,並且還分配了土地。
這數萬人便是隨同朱由校一起,從遼東一路遷徙過來的那些百姓。
之前建奴和遼東士紳豪族暗中勾結,卻是苦了百姓,導致數萬百姓被殘忍殺害,上萬戶家庭支離破碎,凍死餓死的更是不計其數。
朱由校心生不忍,將他們全都遷出遼東,移居至京郊皇莊里,來專門種植王安從東安各省帶回來的土豆,番薯,玉米等農作物。
一是解決了百姓對於新鮮事物的抵觸,而不肯聽從朝廷命令種植這些農作物,所以朱由校決定先在自己的皇莊之中做為試驗田培育種子。
其二也給了這些百姓們安身立命的本錢。
在京郊的皇莊里,朱由校給每家每戶蓋了房子,還分了土地。不僅如此,對於這些土地,朱由校採取了一種全新的稅收制度,先行在這裡實驗。
那就是取消人丁稅,使用田地階梯稅收制度。
所謂人丁稅其實就是人頭稅,家裡有幾口人,便要交幾份稅,無論是自耕農還是佃戶,只看人口,不看田畝。
人丁稅的存在極大的抑制了人口的增長,有些家底的百姓生下孩子后,會選擇隱瞞不報,每當朝廷普查人口的時候,都會將其藏匿起來,以此來達到少交稅的目的。
而這些隱藏起來的人口,被稱為黑戶。
至於本身就很貧困的百姓們來說,每當新生嬰兒降生的時候,本該是高興慶祝的時刻,他們迫於生活壓力和朝廷人丁稅的制度,不得不將剛剛生下的嬰兒給活活淹死。
做為父母,其中萬般滋味,歷朝歷代的百姓們都在一遍又一遍的經歷者。
至於田畝階梯稅則是完全按照所擁有的田畝數量來收稅,田畝多者多交,少者少交,沒有則不交。朱由校還規定,凡是皇莊中的田地,百姓們只需每歲上交三層即可,其他雜稅以及勞役全免。
京郊的皇莊里。
今時已是四月,雖正在經歷者小冰河期的肆虐,冬天異常寒冷且漫長,可是到了此時,寒冬還是不情不願的北去,萬物復甦,春回大地。
正是趕牛翻地春播之際。
皇莊中大大小小的田地中,百姓們在其中忙碌著。不久前在皇莊新頒發的取消人丁稅以及田畝階梯稅,這些皇莊的百姓們是第一批受益者,所以,此刻百姓雖然忙碌,卻早已沒有了往日里那種麻木,沮喪的表情,取而代之的則是發自內心真誠的笑容。
尤其是那些從遼東遷移過來的百姓們,之前還是饑寒交迫,流離失所,現今不僅有了自己的房子住,還有了田地,更重要的是,新的稅收制度他們同樣受益。
這前後巨大的落差感,讓他們一度高興到懷疑,這樣的日子是否真實存在,只怕會是夢一場,醒來后一切為空。為此,他們不斷的掐自己,怕打自己,直到感受到了那種疼痛,他們才開始慢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轉眼,便是眾多百姓一齊抱頭痛哭。
如果有外人在此,看到一大群百姓,先是不相信的表情,然後是互相拍打對方,掐自己,最後還要一齊抱頭痛哭。那麼那個人看到這一切后,一定會以為這一群百姓是不是瘋了。
然而,這卻是百姓們內心裡的真實外化表現,恐怕這些所謂的『瘋癲』表現,尚且不足他們心中真實感受百萬之一。
今日,朱由校在百官的陪同下,行了親耕禮。
所謂親耕禮便是皇帝率領文武百官以及勛貴等,在一塊特定的田地里,親自撫梨耕種。耕種前皇帝會先去先農壇祭拜先農神,然後更換衣服才會行親耕,最後再種上五穀雜糧。
以此來表示皇帝以及朝廷對於農業的重視。
其實在朱由校看來,這樣的儀式,象徵意義更大於實際意義。
親耕禮后,朝廷百官是否會真的重視農業重視百姓疾苦,還真得打個問號。
所以,親耕禮后,朱由校為了使得此行更加圓滿一些,便帶著文武百官再次來到了京郊的皇莊。換上普通百姓家的衣服后,親自來觀看百姓們的耕作。
朱由校率先走在前邊,百官緊隨其後,不遠處則是正在忙碌著的百姓們。
「咦?這裡的百姓們好像和別處的百姓有些不一樣啊。」身後,隨同而來的徐光啟看著遠處的百姓們,不由發出了驚奇聲。
「哦?愛卿不防說一說,哪裡不一樣了?」看著自己皇莊中的百姓們在耕作,朱由校心情大好,於是饒有興趣的問道。
不光徐光啟,其他大臣們此時聽到這個問題,也都開始了關注不遠處的百姓,然後思索了起來。
眾人眉頭緊皺,總感覺能夠想到,此刻他們卻怎麼也抓不住心中最深處的感覺,同樣也描述不出來。
沉吟了好一會,徐光啟才恍然大悟,說道。
「臣明白了,是精氣神,沒錯,是百姓們舉手投足間散發出對生活的態度不一樣了。」
聽到此話的百官們全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再次認證觀察起百姓來,發覺果真如此。
就在眾人稱讚徐光啟才思敏捷,目光敏銳之時,首輔劉一璟卻一臉憂鬱的樣子,走到朱由校近前,說道。
「陛下此舉暫且在皇莊之中還頗有成效,若是推廣我大明的話,恐怕.……」
劉一璟的話雖然沒有說完,可是他的意思朱由校已經懂了。
人丁稅暫且不談,田畝階梯稅,這無疑是在向整個大明的士紳地主宣戰,其中難度可想而知,除非朝廷在立一條規矩士紳地主們依舊享有免稅權。
可若是這樣的話,那和沒有改變之前又有什麼區別。
劉一璟的聲音雖小,可還是有一部分官員聽到了,他們從之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明白了百姓們為何會煥發出不一樣面貌的原因,也同樣明白了這對於他們這些人的家族來說,無疑是在他們身上割肉。
官員們的意思朱由校懂了,很早之前就已經猜到了,畢竟是要動他們自身的利益,誰願意?
不過朱由校也沒說要立刻實行啊,現在他若是敢於頒布這樣的法令,很可能明天就得落水。在沒有掌握絕對權力之前,貿然出頭無異於送死。
此次朱由校之所以帶百官們來到這裡,不過是給他們心裡做一個鋪墊而已,於是說道。
「眾位愛卿可知,爾等剛才為何會看不出也想不出百姓們的改變嗎?」
「故因爾等久坐廟堂,身處高位,已經離百姓,甚至離腳下的這片土地,太遠了。」
「臣等知罪。」眾臣躬身告罪,臉上卻沒有一絲羞愧的神色。
看到這裡,朱由校也累了,說道。
「回宮吧。」
就在眾人剛剛返程回京,還沒走多遠的時候,只見留守在內閣的周永春急匆匆的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份奏疏,說道。
「陛下,川省永寧宣撫使奢崇明上奏。」cha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