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命運的岔路口i.
“宋毅，Y城有很多可愛的人呢。”
想到這裏，不知不覺間說出了這句話。
“哈哈，你在擔心我嗎？我隻有杏子。”
邊說邊摸了摸我左手上的戒指。就像我在分開感到不安的時候，總是那樣做一樣。
離得遠了，隻會更加不安。
但是，他把很少的時間用在我身上。
他的話一定沒錯。
我也隻有宋毅。
“嗯，謝謝。”
回想起來，那時是我最幸福的時候。
為小事而不安，以此來確認彼此的愛……
我們對即將到來的考驗，絲毫沒有察覺。
…
作為大學生，我有很多暑假。
知道宋毅的假期隻有幾天，再次覺得工作是件很辛苦的事。
我勉強跟打工的張先生和慧美說，放假期間讓他們休息一下。
“已經雇了人來代替休假了。你去找他，對吧？”
這樣笑著說的時候，我吃了一驚。
有這樣理解我的人，我覺得非常幸福。
哪怕多一秒，也想創造和宋毅在一起的時間。
我的這一小小的願望，已經得到了傾聽。
是的，我相信我能做到。
為了節省交通費，我決定坐夜行巴士去。
但是，這個……
這是命運的岔路口。
父親送我去車站附設的巴士總站。
“我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嗯。”
“向宋毅問好。”
“知道了。”
我上了巴士的台階。
巴士靜靜地離開時，我向還在目送我的父親輕輕揮了揮手。
我去了。
說實話，我不太擅長乘公共汽車。因為有時會暈車。
所以我盡量坐在搖晃較少的前排座位上。
而且，我還不知道，這個選擇也會對以後的命運產生很大的影響。
巴士進入高速公路的時候，給宋毅發了郵件。
“現在上車了。明天早上，就能見麵了。”
立刻回複的郵件。
“等著。小心點兒。”
還有幾個小時。
然後，跳進他的懷裏……應該是這樣。
在公交車上，腦海中浮現出他的臉，重讀郵件。撫摸著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雖然約定了未來的他，但不能見麵的時間會讓人不安。
不過，暫時就不用擔心這些了。這麽一想，心情漸漸激昂起來。
昏暗的夜路上，幾輛車的車燈勾勒出一幅美麗的圖畫。
但是，窗外的景色變得單調，我有點困意。
也許是昨天還在打工的緣故，我慢慢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不知道這就是長睡眠的開始。
…
“杏子……杏子！”
遠處有人在叫我。
啊，是誰？宋毅？
“杏子！”
聲音漸漸變大，我慢慢睜開眼睛。
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
咦，這是哪裏？
對陌生的景色感到驚訝，無法掩飾內心的動搖。
我不由自主地想要站起來，可是身體一動也不動。就像灌了鉛一樣。
腦袋……痛得要命。
“杏子……太好了。”
宋毅露出頭來，像是在俯視我。
當他的臉進入我的視野時，我終於冷靜下來。
可是……
明明想叫宋毅的名字，卻連這個都懶得叫。
不知為何，身體一動也不動。
即使想用力，也像不是自己的身體一樣，完全沒有力氣。
我怎麽了？
我想去見他……
好痛。
每當我想要回想起什麽，劇烈的頭痛就會襲擊我。
簡直就像被告知不能回憶一樣。
這時，我覺得進入我視野一角的宋毅的臉頰上，有一縷眼淚。
為什麽？
你為什麽哭呢？
不一會兒，父親和眼睛腫得通紅的母親也出現在我的視野裏，我有些吃驚。
怎麽了？大家這麽聚在一起。
為什麽大家都在哭呢？
“這樣……來……”
用盡全力的聲音沒有想象中那麽無力，宋毅想要聽出來，慌忙把耳朵湊了過來。
“怎麽了，杏子？”
“這樣……怎麽了……的？”
就這麽點事，卻累得要命。就像用盡全身的力量一樣。
“嗯……”
他說完這句話，垂下了頭。
“杏子。”
代替一臉困惑的宋毅，傳來了父親的聲音。
“杏子是在去宋毅那裏的巴士上發生事故的。”
“啊，因為有點嚴重的事故，杏子好幾天沒醒過來。”
我聽了那個事實非常吃驚。
好幾天沒醒來……在生死邊緣徘徊？
我遭遇了事故。
那樣的記憶，一點也沒有，總覺得不真實。簡直就像別人的事一樣。
所以宋毅哭了。
“你第一次看到他流淚。”
出乎意料地冷靜地思考，也許是因為還沒有完全理解自己所處的狀況。
從事故發生那天起，她好像已經睡了三天了。手術花了10個小時。
“出血太厲害了，宋毅給分了血。其他很多人都送來了，所以庫存不夠了。”
父親的話讓我大吃一驚。
有那麽嚴重的事故嗎？
即使想要回憶，也隻會頭疼。
一定是讓他擔心得超出了想象。
這隻要看宋毅憔悴的臉就一目了然了。
但是，他對我微笑著。為了消除我的不安。
這個身體裏，有他的血……
想到這裏，我眼淚奪眶而出，心想這條命是他救的。
而且，知道到現在為止，宋毅幾乎沒有睡覺，一直陪著我，感到非常抱歉。
醫生說，我沒醒過來，恐怕是因為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對不起，宋毅。”
“不用了，杏子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他發自內心的這句話溫暖地包容了我。
得知宋毅向公司請了好幾天假，決定先讓他回Y城。
我堅決不肯回去，但父親說服我說，丟了工作對我也沒有好處。
“我會再來的，有什麽事我馬上就來。”
他一直在我旁邊這樣跟我打招呼，然後輕輕吻了一下就出去了。
身體……不動。仿佛不是自己的東西。
好像是相當嚴重的事故，到處骨折了。
隻是，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的日子，非常辛苦。
一動也不動的我，連下麵的人都得照顧。
沒出息。
我想快點好起來。
每次護士來的時候，都會問:“什麽時候才能出院？”這樣的問題反複出現。
每次聽到他說:“是啊，還掛著呢。”我都歎了口氣。
不管問了多少遍都是同樣的答案，但還是會繼續問下去，這是因為我天真地期待著，說不定會突然好起來，明天就能得到這樣的答案。
我試著一點點回想起事故發生時的情形。
咦，我為什麽要去找宋毅呢？
宋毅為什麽在Y城？
咦？咦？
不知為何，記憶變得模糊了。
也許是事故發生時受到的打擊太大了吧。
“陶小姐，活動活動身體吧。”
護士一天來幾次，把我動彈不得的身體一點點挪開。
一直穿同樣的衣服，會生褥瘡。
這個我可以理解……
但是，為什麽呢？
就算骨折了，其他地方應該還能動。
可是，如果不借助護士的手，我一點也動彈不得。
為什麽自己動不了呢？而且，感覺不到有什麽東西在碰我。
又過了三天，公司放假了，宋毅又來了。
“杏子。”
不知為何，他呼喚我的聲音裏流出了眼淚。
我焦急地等待著能見到他，高興得不得了。
但與此相反，眼淚卻在不停地流下來。
“怎麽了？哪裏疼嗎？”
痛啊，胸口……
這是為什麽呢？
巨大的不安襲擊著我。莫名地忐忑不安。
“宋毅，你能摸摸我的腳嗎？”
“啊……為什麽？”
“我不知道在哪裏，我的腳……”
我的話讓他睜大了眼睛。
“傷得太嚴重了……”
好不容易進入我視野的他的瞳孔在晃動。
宋毅？怎麽了？
“宋毅，你也在嗎？”
“……是的。”
突然，父親的聲音響起。不知為何，房間裏傳來一陣緊張的氣氛。
怎麽了？
“杏子，你好好聽我說。”
“啊？怎麽了？”
父親走到我身邊，替換了宋毅。
宋毅垂著頭，向後退了一步。
“杏子，你乘坐的巴士被瞌睡駕駛的翻鬥車追尾，越過中央隔離帶，和對麵的車相撞才停下。因為是非常嚴重的事故，巴士後麵的人死了好多人。”
“什麽？”
那是遠遠超出我想象的現實。
那個時候，如果……如果不是坐在那個位子上，我也……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裏難受起來。
“你因為撞車的衝擊被甩出了車……腰椎骨折了。”
“腰椎？”
“啊，是脊梁骨，然後……”
“爸爸！”
突然，母親悲痛的叫聲在病房裏回蕩。
“媽媽，幾點我知道，杏子……有知道的權利。”
父親顫抖的聲音和母親的眼淚。
什麽？怎麽了？
我就這樣得救了。
“杏子……你的腳……已經動不了了，感覺也沒有了。”
“哈？你說什麽？啊？到幾點？”
“永遠……”
永遠？
腳，永遠？
永遠，就是一直嗎？
大家怎麽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因為，我不是這樣活著的嗎？
即使現在不行，出院的時候……
“杏子……”
宋毅的聲音對我說。
可是，我實在無法理解父親的話，什麽也說不出口。
宋毅也沒有再開口，隻是默默地站在原地。
窗戶稍稍開了一點，風從縫隙裏呼哧呼哧地吹進來，窗簾也跟著搖晃起來。
在那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在我的心中不停地蠕動，我感到極度的焦躁……
“什麽……你在說什麽？哎，宋毅，你摸摸我的腳吧？我隻是有點力不從心而已。”
“杏子……”
“喂，快點！”
心髒以前所未有的強烈跳動著。我甚至覺得這樣下去會不會破裂。
快點……快摸啊。
宋毅，證明我的腳是能動的吧！
“宋毅，快摸摸看！”
“杏子……我在摸你。”
他的這句話徹底擊垮了我。
感覺不到。宋毅那隻溫暖的手的溫暖……
父親的話是事實嗎？
這時，我第一次流下了眼淚。
“給我出去！”
“杏子。”
“大家都出去吧。”
她想擦去流出來的淚水，但那隻手也隻是微微動了一下，使不上力氣。
我……我……
就像放棄了一樣，大家都跑到門外的時候，我咬著牙哭了。
因為我無法承認。
我覺得隻要放聲大哭，就能接受。
我做了什麽嗎？
仿佛被奪走了腳步。
不隻是想見你。
隻是想見心愛的人……
因為保住了一條命，所以就算失去了腿也不會有什麽感覺。
這種事，不能輕易接受。
這一定是夢。
漫長噩夢的開始……
“陶小姐，換點滴吧。”
護士在平時的時間來了。
聽她的聲音，我知道已經是晚上了。
她麻利地完成工作，然後離開的樣子，就像在看著別人的事一樣。
不知不覺間，眼淚也枯竭了。
我不太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而且，父親的話，宋毅擠出來的聲音，完全不像是現實，隻能緊咬嘴唇。
想要回想起那場事故，卻完全沒有記憶。
我越想回憶，越覺得頭痛。
想回憶，卻又不想回憶。
這種矛盾的心情，在我的心中縈繞。
我已經……
“杏子……”
不知什麽時候，宋毅就在護士離開的房間裏。
他的手握著我的手，剛剛換的點滴正在被吸進去。
“宋毅，我……”
“杏子，我是你的腳，所以……別擔心。”
那張臉太溫柔了……。
宋毅，快靠過去了。
但是，腳不能動是現實，顫抖著。
“宋毅……不要！”
這時，我第一次放聲大哭。
“不要，宋毅……”
救命！
把我從這裏——
帶出去……
然後，他開始靜靜地說。
我受傷的事。
根據骨折的位置，決定可以活動的範圍。
而且，我的手經過康複訓練，還能像原來那樣活動。
“宋毅，腳呢？腳也要做康複訓練……”
“這……是不可能的。”
他的臉扭曲了一下，又恢複了笑容。
啊，是嗎。是為了鼓勵我才笑的。
之後他也淡然地繼續說著話。
宋毅也向醫生打聽了我的情況後，千方百計地為我收集信息。
我去了幾家醫院，跟他們說了我的症狀，但現在的醫學是無法讓斷了的神經恢複原狀的。
這讓我明白了在醫學如此發達的日本，也有不可能的事情。
然後，隻能放棄。
“杏子。雖然很辛苦，但也沒必要放棄未來。有很多人即使腿腳不動，也能過得很幸福。杏子也一定會這樣。有我一直在一起，兩個人一起努力吧。”
聽到他這句話，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他的大手替我擦去了我臉頰上的淚水。
幸福地……
這種事，我想都不敢想。因為我的腳動不了啊？
“宋毅……笑不出來，笑不出來。”
“啊，不用笑，哭出來就好。”
我希望你能把我關在他的臂彎裏，把他弄壞。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杏子……我一直在你身邊，所以……所以沒關係。”
他這麽說著，又一次摸了摸我的臉頰，由於太大的衝擊，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