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分別
第396章:分別
??香卉不舍地吸了吸鼻子,含淚失笑:“青園一直把香卉保護的那麽好,香卉幹什麽要那麽聰明,你以往總說傻人有傻福,或許,真就是如此吧。”
??衛姬看著兩人淚眼婆娑,鼻子也隱隱跟著泛酸。
??“衛姬,麻煩你幫我把蓋頭拿來。”
??香卉的聲音帶著股濃濃的鼻音,怕哭花了妝,她邊哭還得邊仔細的將眼淚擦去。
??時間緊迫,她們二人並沒有多少敘舊與說心裏話的時間。
??衛姬將蓋頭掏出來,蓋在香卉頭上。
??明亮的視線隨之被遮擋,眼前除去一片紅,再看不見其它,香卉卻一點也不怕。
??溫青園背不了新娘子,隻能探出手去,牽著她。
??香卉的手軟軟呼呼的,很嬌小,溫青園一手剛好握住,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她手上大小不一的繭子。
??那些都是以前身為婢女時,幹粗活留下的。
??溫青園細細摩挲,感受著那些薄厚不一的繭,眼角微微有些泛紅。
??放眼這朝中的公主,哪個不是一雙纖纖柔荑,白淨又光滑,獨香卉這丫頭,留了這麽些不好看的痕跡,還都是因為照顧她所致。
??如今知道她的身份尊貴,便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
??“青園你不用自責。”
??遮在紅蓋頭下,朱紅的唇,悄然勾起一抹誘人的弧度。
??香卉知道溫青園在想什麽,兩人朝夕相處十來年,對對方早已經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青園,你是香卉命中的貴人。如果不是你,香卉或許這輩子都找不到一個這樣愛香卉的男人,更不會知道,自己還有這樣一遭離奇曲折的身世。
??香卉知道自己能和金世子在一起,能和皇額娘想認,這其少不了你的操心費神,金世子都一一同我說了,你不顧危險也要幫香卉,單是這份情,香卉便還不起了。
??因為你,才有了現在的大福公主。你對香卉的好,不管是從前的還是現在的,香卉都會牢牢銘記,香卉還是那句話,你永遠都是香卉最親最親,最愛最愛的人。”
??“嗯。”
??溫青園聲音悶悶的,嘴角努力往上揚著。
??香卉大喜的日子,她不願哭。
??“青園有什麽想囑咐香卉的嗎?”香卉從蓋頭下看出去,被淚水遮去了大半的視線,倔強的落在兩人相交的手上:“香卉是說,那種像親人、像姊妹一樣的囑托。”
??“有。”溫青園嗓音忍不住的發顫,泛紅的眼眶蓄滿了淚:“有好多好多好多呢,我都怕說完。”
??她緊緊地拉著相卉的手,喉頭微堵,哽咽著,將自己心中的擔憂一一脫口,說與她聽。
??“你呀,傻得厲害,性子天真單純又善良,在外麵就要學著保護自己了。宮裏規矩多,不要輕易讓人家抓住把柄,不要太輕易的相信他人,不要受委屈了還憋著不說。
??金世子是大北國的儲君,未來的君上,日後,免不了會有三宮六院,你要自己長個心眼兒,凡事都提防著些,明白了嗎?”
??“唔。我明白!”
??香卉早就在溫青園開口的那一瞬,哭成了淚人兒。
??她舍不得,舍不得春蟬、白羽,舍不得老爺、老夫人,舍不得孤獨院的孩子和李婆婆,更舍不得溫青園。
??她好想一輩子呆在溫青園身邊,永遠永遠不離開她,一想到日後可能再也見不著麵,她就心痛如刀絞。
??須臾,溫青園停下了腳步,連帶著,帶停了香卉的呼吸。
??她知道,要走了。
??“傻丫頭,要上花轎了。”
??溫青園引著香卉抬腳踏過橫杆,宮女站在轎身一側,躬身卷著轎簾。
??隻要再踏出去一步,就能進轎,香卉卻止步,怎麽也不願再走。
??“青園。”
??香卉反手握住溫青園,帶了股哭腔,哽咽連連。
??“不哭呀。香卉今天是要出嫁的新娘子,要漂漂亮亮的,哭花了妝,可就不好看了。”
??溫青園眉目溫和,手下,安撫似的輕拍了拍香卉的手背,哪怕她蓋著紅蓋頭,什麽也瞧不見。
??香卉死死的咬著唇角,腳下依然挪不開步子。
??她不舍,萬分不舍……
??“香卉。”
??溫青園輕輕喚她,嗓音,是和以前無二的溫婉動聽。
??將小拇指伸到香卉能瞧見的地方,她再次啟唇,狡黠一笑。
??“我們來做個約定,就約定,我們不管身在何處,不管身隔多遠,都要永遠永遠幸福無憂,可好?”
??“……”
??香卉目光緊鎖著虛空中的那隻小指,眸框中,蓄滿的淚再也沒了阻擋,沿著眼角緩緩落下,砸在鮮紅的嫁衣上,暈開一攤水漬。
??徐徐伸出另一隻手,貼近那隻小指,沉吟須臾,香卉終是舒了眉眼,展了笑顏。
??“好。”
??她堅定的點頭。
??約定了,無論身隔多遠,無論身在何處,一定要一直一直,幸福無憂。
??深吸了口氣,再次抬腳,香卉已經止住了淚,任由溫青園牽著,坐進了花轎裏。
??轎簾落下的前一瞬,溫青園將一個小木盒塞進了香卉的手中。
??耳邊,是溫青園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傻丫頭,此去,一路平安,萬事順遂,勿念。”
??溫青園的聲音,總是能讓人瞬間心安,溫溫柔柔的,仿若春風拂麵,怡然自得。
??香卉抱緊了手中的小木盒,堵塞的鼻子稍稍通順了,心口的情緒也逐漸明朗。
??香卉這輩子,聽見過,最溫柔的聲音,便是溫青園的,她是個,溫柔如春風的人呀。
??第一次見她,便是如此。
??猶記那時,她年幼被賣進將軍府為奴為婢,起初入府,日日被欺負,吃不飽睡不好,粗活累活一大堆直到那天,遇見了她。
??那日,她照常被其她婢女欺負,她們搶走了她的膳食,將她的被子扔在水裏,還將她拒之門外,不讓她回房休息。
??寒冬臘月,她又困又餓,無助絕望,滿眼的淚,隻敢蓄著,不敢落,因為,會冷。
??半夜,她實在餓的不行,跑到廚房偷了個饅頭,尋了個深幽無人的地方,縮在牆角,抱成一團,含著淚啃一個幹癟冷硬的饅頭。
??溫青園不知何時來的,到她跟前,蹲下身子與她直視。
??那時的溫青園體弱多病,一直被嬌養著,小小的一隻,粉雕玉琢的,披著個鬥篷,煞是可愛。
??與縮在牆角,蓬頭垢麵,又髒又蠢笨的自己,有著雲泥之別。
??她受了驚,剛想跑,就見溫青園將自己的帕子遞給她,她不接,溫青園便自己動手,幫她一點一點拭去眼角的淚。
??那是第一次,有人朝她笑得那麽真誠,亦是第一次有人朝她伸出手。
??她至今記得,溫青園拉起她,一臉正氣的拍著胸脯跟她保證:“你放心!以後在這府裏,我保護你!”
??這一護,當真就被護了好些年……
??轎子外頭,喜慶的大紅轎簾落下,裏頭的人不舍外頭的,外頭的人,又何嚐放得下心,讓她一人嫁去那麽遠的地方。
??從小一起長大,名義上是主仆不假,可這麽多年下來,兩人早已當對方為姊妹,視對方為親人。
??“放心吧,有我呢!我不會讓香卉受一點委屈的。”
??衛姬知道溫青園在擔心什麽,她說這話,一是為讓溫青園放心,二來,亦是真心十足,要護著香卉的。
??溫青園從轎杆包圍的中心退出,笑著頷首,無奈道:“香卉以後,還要麻煩你多多照顧著,她生性單純,沒心眼,容易上當受騙,旁人若是想陷害她,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放心,有我和三哥,保證不會讓香卉受一丁點委屈。”
??衛姬拍著胸脯同溫青園打包票。
??隻要有她三哥在,就絕對沒人能傷害香卉一根頭發絲兒,這點,她絕對能保證。
??溫青園抿著唇,施施一笑。
??但願如此,上輩子香卉為了護她,命都可以不要,這樣好的丫頭,希望老天能善待她,她受的苦,已經夠多的了,該是享福的時候了。
??為了不耽誤時辰,傅容澈連話都沒跟溫青園說上。
??人是他求了慕容熙帶出來的,回去,自是要他親自護送。
??望著逐漸消失在拐角的隊伍,溫青園緊了緊掌心的袖腳,朱紅的唇在一排皓齒間,逐漸失了顏色。
??“夫人。”
??黃竹湊上前來,剛想說話,卻被溫青園紅潤的眼角,和泛白的嘴給嚇了一跳。
??“夫人!您這是做什麽呀!快別咬!待會兒給咬壞了!想哭就哭嘛!又不羞!”
??溫青園並不想被旁人瞧見現在的神情。
??倔強的別過腦袋,靜默了許久,才平複心頭的不舍之情。
??再次看向黃竹時,她眼角的紅已經消失些許,不再顯眼,水潤的小嘴也恢複了紅潤,隻是口脂被咬沒了大半,卻並不妨礙她傾國傾城。
??“你方才,有話要說?”
??“啊?!”
??黃竹無措的瞟了眼春蟬,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方才,看夫人那樣子,好像挺傷心的,就是,轉變的有些許快。
??“有什麽話,直說就是啊?”
??溫青園溫柔的看著她,眼角的紅,若隱若現,麵上帶著輕輕淺淺的笑意,美的讓人沉醉。
??黃竹看的癡迷,木訥的傻笑了聲:“其實,奴婢就是好奇,剛才夫人讓春蟬火急火燎的去庫房取了什麽東西,奴婢瞧見,是個小木盒,裏麵是什麽呀?”
??“是給香卉的嫁妝。”
??溫青園懶懶地仰起頭,沒有絲毫溫度的陽光徑直鋪撒在臉上,傾城的容顏好似被鍍練層金光。
??“我知道香卉身為公主,嫁妝自然少不了,可那不同,她視我為親人,我亦如此。她出嫁,我理應拿出我的心意,這也是我最後能給她的東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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