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隻要君再莫負我
血盡心涸，繁華失色，你究竟是我生命裏永遠的遠行客，還是那個能永遠能陪我共剪西窗燭，卻話夜雨時的人呢？你，可否別再傷害我？那樣，我才會再次鼓起最後的勇氣，拚了命，靠近你……君，可知否？
——題記
“青落，你告訴我，那日在門口流眼淚的，是你，對不對？”師父坐在床前，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躺在床上依舊緊閉雙眼的那個我的臉。
他低垂著那雙琉璃眸，就那麽柔柔的看著我。
清冷的嗓音此刻有些顫抖，有些哽咽。
“青落，我知道，那就是你對不對？你能看到我，對不對？你那麽傻，一定是你傻傻的流淚了，我，認得你的眼淚，你信嗎？”師父的雙手捧著我蒼白的臉，恍若捧著他的什麽珍寶一般，衝著我笑，卻是強顏歡笑。
“不信。”身子半透明的我就站在一旁，看著他那副樣子，我忍不住就對著空氣說了一句隻有我可以聽到的話。
我是遊魂，我說的話，他聽不到的……
“青落？你就在屋子裏對不對？剛剛你有說話對不對？我能感覺得到的……你在，你一直在我身邊，對不對？”師父卻仿佛是被雷擊中一般，身子陡然僵硬，半晌才猛的轉過身來，衝著空氣喃喃。
他那副樣子，真的好傻。
“你真傻，比我還傻……”看見他臉上那副顯而易見的小心翼翼的表情，我眼裏一酸，不由又出聲說道。
“青落，你一定在笑我傻……”師父驀地勾起嘴角苦笑一聲，又落寞的衝著空氣說:“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在這間屋子裏，還是真的昏迷躺在床上，我就是想說，青落，我想你了……真的，想你了……”
他的眼眶漸紅，卻始終沒有淚花出現。
他就那麽失落的垂著頭，任由他的墨色長發覆蓋住他半張臉，他就那麽啞著嗓子，似若喃喃一般的說著“青落，我想你了……我真的，想你了……”
就是從他嗓子裏說出來的這句話沙啞低沉的話，讓我的心在頃刻間仿佛軟成一灘水一般，再難恢複之前如寒冰般堅硬。
我就那麽挫敗的承認了，我夏青落無論被他傷的有多厲害，隻要他一個眼神，一個心跳，一個表情，一句話……便能讓我寒冰一般的心刹那為他而軟化。
我說過，世上能讓我如此的，也僅僅隻有他罷了……
我顫抖的走到他的麵前，蹲下身子，仰望著他如昔絕美的那張臉，我忍不住顫顫地抬起我幾近透明的手，覆上他的臉，毫無意外的，沒有任何真實的觸感，隻有和空氣接觸的虛無感。
“師父……”我低啞著嗓子，忍不住輕輕的喚了他一聲。
所有的過往，似乎都在這一刻釋然，不論是什麽，傷痛，悲哀，難過……這一刻，我統統都拋到了腦後。
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我忘了他曾負我千行淚，我隻知道，這個男子，是我一直期盼眷戀的人。
我或許是真的沒有尊嚴了，愛一個百裏夕月，我失去了我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尊嚴，可我竟還甘之如飴。
我不認為這有多麽悲哀，因為我永遠都沒辦法為了尊嚴而放下他……
不是不能，是沒辦法，他，已經深深地刻在我的骨髓之中了……
或許我就是因他而卑微，可是那又能如何？我，已經逃不開了……
我夏青落的人生，一直都會因他而潮起潮落。
縱然我是不願自己這般的，可，那又能怎麽辦？
我說過了，百裏夕月，是毒。
而我，已經中毒太深了。
“青落，隻要你能醒來，我做什麽都是好的……要我去死，我也願意。但求，你能醒來。”師父的雙手緊握成拳，神情痛苦。
他仍舊垂著頭，一臉頹唐。
“師父……”我張張嘴，幹澀的嗓子還是隻輕輕地喚著他。
‘師父’兩個字，是我這一生，說過的最纏綿也最痛苦的詞。
我與他是師徒，從我對他動情開始，師父這兩個字在我的嘴裏，總是那麽癡纏又悲哀。
我曾恨他不懂我的心，可我哪知他是在裝作不知。
我曾恨他屢次傷害我，可我哪知那是他想叫我徹底對他死心。
他，是我永遠最纏綿的傷口。
我最恨的人，是他，最愛的，還是他。
“百裏夕月。”驀地，門口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
“帝君？”師父抬頭，見站在那門口處擋住陽光的人是帝君，便微微驚詫。
我聽了師父這聲驚愕，轉頭看向門口，果然是那個一身明黃色的帝君。
“我們談談。”帝君的眉宇間再也沒有之前的憤怒，有的隻是落寞與懊悔。
“談什麽？”師父語氣淡淡的，對於帝君的話，他顯然有些興致缺缺。
“救夏青落……不……救忘憂的事。”帝君順嘴說出，卻又立即改了口。
“你能救她？！”師父立刻站起身穿過我透明的身體來到帝君麵前，迫切的問道。
“我不能，但，我師父水曳仙君卻有辦法。”帝君搖頭，又道。
“我憑什麽信你？”師父臉上先是閃過一絲狂喜，隨後又斂下所有表情，淡然的問。
“她，是我女兒啊……”帝君走到床邊，看著那個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的我，忽然一聲低歎。
我聽了帝君這句話，心裏陡然一緊。
有多久，有多久我沒聽到這樣的話了？
我活了幾輩子，等了幾輩子，可是我的父親卻一直把我當做別的人，一直想要置我於死地。
多久了？以至於我如今都已經不再想要去和他相認了……
我多少次想著，他不再是以前那個疼我愛我的父親了，現在的帝君，隻是個想要殺死我的人。
可是，在聽到他這句話，又看到他那雙眼睛裏染上淚花的時候，我的心，驀地軟了。
他，終究還是我的父親。
“你終於相信她是你女兒了。”師父冷嗤一聲，嘲諷道。
“是我的錯……這多少年了，我因為權利地位，負了紫英，負了忘憂……是我錯了……”帝君低頭，苦笑著說道。
“百裏夕月，如今還是先救忘憂重要，我今日前來，就是要告訴你這個的，紫英如今的情形很不好，我隻得把忘憂托付給你，拜托了！”帝君走到師父麵前，竟然微微衝師父鞠了一躬。
我驚訝了，這，還是那個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帝君嗎？
他居然能這般放低姿態。
“好。”師父輕輕點頭，答應了。
“謝謝你……”帝君對師父道了謝，又轉頭看了我良久，終於還是轉身走了。
我看著他顫顫巍巍走遠的樣子，他，好像又老了幾分。
“青落，我一定會讓水曳仙君救你的！”我轉臉，就看到師父緊緊握住那個躺在床上的我的手，臉上滿是欣喜。
看著師父高興的像個小孩子一般的模樣，我微微勾起嘴角，師父，若是這一次我真的能醒來，那麽，我再勇敢一次，可好？
若我醒來，你，可千萬莫要再讓我絕望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