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早朝時陸河本還想狡賴,皇上又意味深長的說了句,“那張銀票,本該是前兩年發放去蜀地濟民的賑災款,怎麽會一直攥在陸河手裏?朕想,莫非是陸大人見錢眼開,獨自貪汙了去吧?”


  獨自這一詞用的巧妙,不然,深究下來,罪名說不定就變成官員集體貪匿賑災款大案了……

  衛國公等人賊膽心虛,為防皇上挖出盤桓地底深處牽四掛五的根枝,便在朝堂之上對急欲申辯的陸河明示暗示,叫他認罪,及時止損。翁斐看在眼底,暫不計較這幫舊臣貪生怕死的嘴臉,反正來日方長。隻要先收拾了這個陸河,也算是了結了登基前的一樁夙願。


  陸河知自己是棄卒保車裏的“卒”,跪在寧康宮的大殿之下,明明是悶熱的夏天,卻覺渾身發寒。身體像是被泡在了水牢裏,任人一擰,就有出不盡的冷汗。


  皇帝問,“陸河,你可承認,這張銀票是你送給宸妃的?”


  陸河哆嗦的點頭應是。


  皇帝又問,“為何給她?”


  “這筆錢是前兩年錦瑟、華年兩位小公主芳誕時,微臣夾在壽禮盒子的禮錢.……為的就是攀好跟宸妃娘娘的這層關係,想著日後若有事了,能有個關照。”


  翁斐冷笑了一聲,“你與宸妃,從何時開始有勾當的?”


  陸河轉頭望了眼因猙獰而使血絲綴上眼球的黃穠煙,她早失了往日氣定神閑的端雅風采。他選擇照實說道,“在宸妃娘娘剛入京選秀的時候.……臣早知道宸妃是吳躍薔一手選送上來的秀女兒……”


  當初為了讓宸妃當選,吳躍薔給了陸河一大筆關照費,希望他能多幫幫黃穠煙。陸河確實也動用了能用的關係,甚至不惜讓宮廷畫師美化她的容貌,希望日後黃穠煙能為他以及背後黨羽所用。隻可惜,先帝看黃穠煙年歲太小,沒有將她納入後宮。


  翁斐又接著問,“那你可承認,當初有指使黃穠煙去禦前偷王三磊呈上的禦狀?”


  “微臣罪該萬死,悔不當初啊——”四十多歲的壯年男人已經猜到了未來落魄淒慘的下場,不禁為自己留下了悔恨的眼淚。不是反思自己的過錯,而是暗恨自己居然漏了馬腳。


  翁斐之前在朝堂上就將陸河盤問得明明白白,如今在寧康宮再審訊一遍,一是為了讓宸妃死得明白;二是想殺雞儆猴,讓後宮之人別再輕易起歹念。見黃穠煙的麵色就像是在水裏浸泡多時的屍體,慘白至極,翁斐還是放出了致命一擊,“陸河,你可承認當年你借著去洛陽布陣賑災的名義,放火燒了吳躍薔一家?害他直接家破人亡。”


  黃穠煙駭然抬頭,懵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歇斯底裏的朝著陸河質問,“原來並非是不小心失火,而是你蓄意放火謀害了我義父全家?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陸河做了虧心事兒,麵對黃穠煙的詰責,他不想回答便訥訥緘口。還是翁斐站在上蒼視角解答道,“你說為什麽?吳躍薔在京中的靠山就是陸河,陸河收了吳躍薔那麽多賄賂,尤其是在蝗腐案這樣事關民生大事的案子上敗露了。這一倒台,供出他這個京中的上線可怎麽辦?”


  翁斐接著朝黃穠煙心頭插刀,刻意又問陸河,“吳躍薔入獄後,經朕親審,在認罪書上留下了你陸河的名字。為何行刑前的一晚會突然將供詞改口,抹掉關於你的一切?”


  陸河頭冒虛汗,抬眼見高踞王位的年輕男人身後那因光線折射而來的寬大影子,仿佛有一股無聲的壓迫感朝自己襲來。他不得不屈服,再次將自己犯下的罪孽重述,“微臣當時發現宸妃娘娘是吳躍薔與家丁的妻子行苟且之事才生下的女兒,在燒了他全家之後,便以他唯一在世的香火為要挾……吳躍薔這才不得不改了口供。”


  如五雷轟頂,直接炸裂了心房。義父.……竟是自己親生父親?而且……還未相認他卻已經白骨森森了.……難怪從小以來,那個做家丁的養父總對自己動輒打罵,而義父卻對自己格外照顧.……才解身世之謎的黃穠煙險些暈厥過去。在座眾位聽客也都大驚失色,暫且忘記了要保持往素管理有加的斯文表情和嫻雅儀態。連我也不禁感到驚愕。


  翁斐緊接對陸河正式判刑道,“陸河,數次貪贓受賄,迫害中良。為一己之利,放任百姓在水火之中,置我朝子民性命而不顧,使本可以減少損失和傷亡的事態發生惡化。除了洛陽蝗災,還貪匿了前兩年蜀地震後的部分賑災款。從即日起已經被革職的陸河數罪並罰,十日後斬首示眾,家中親眷發配邊疆二十年,剩下的奴仆一律發賣充公。至於黃穠煙,立刻削去妃嬪身份,貶為庶人,永世不得踏出冷宮半步。”


  眼見苦心織造數年的錦繡高樓霍然坍塌,黃穠煙徹底昏死過去。朝為榮華,夕為憔悴,亡徳而富貴,總是要還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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