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大是大非
眾人聽那女娃娃如此說，霎時爆發出一陣哄笑，對著扶世堂指指點點。
那夥計被朱墨音氣得臉色發紅，“哪裏來的臭丫頭，敢汙蔑我們扶世堂的醫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看他這架勢，恨不得讓打手連這女娃娃也一起打了的模樣。
朱墨音身為修士，怎麽可能懼怕一個小廝？她剛才在人群裏時，就發現跪在地上的幾個人，隻是簡單的血虧之症。不過當她用望氣決再看時，就會發現那十幾個人，每個人的印堂上都有一股黑氣纏繞其上。
活人怎麽會有死氣？這裏麵一定有古怪。再看他們幾人實在可憐，朱墨音當即就起了憐憫之心。
她的誌向，本來就是做一個救死扶傷的大煉丹師。
所以，朱墨音當即強行將陸離懷裏的那個青玉葫蘆給奪了過來，這個葫蘆倒沒什麽，就隻是外形別致精巧而已，不過朱墨音沒有一件像樣的容器，所以才會搶陸離的戰利品。
“這可是我辛辛苦苦得來的寶貝，用完後一定要還我！”陸離苦兮兮道。市井之中可憐之人每天都有，早就將他的心磨得如同鐵石，其他人的死活與他無關。隻不過朱墨音既然要救，他也沒辦法。
朱墨音不理他，將她剛煉製好的補血丹從曦露貝裏取出，放了一顆扔進玉葫蘆裏，然後又注入一葫蘆的靈水進去，將補血丹化開。
凡人的身體無法吸納一整顆補血丹的藥力，否則會有爆體而亡的危險。
她不知道的是，從頭至尾，都有一雙眼睛躲在暗處，觀看她們倆的一舉一動。
此時的朱墨音，見那個夥計有連她也一起打的意思，頓時臉色一寒，一股威壓直直朝夥計壓了過去。
那夥計當即麵色一白，一連退了三步後，一把跌坐在地，他摸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不明所以。他剛才是怎麽了？再看那個藍衣小女孩時，他臉上不自覺帶上了懼意。
那小女孩，是一個修士！
修士，在俗世界並不陌生，每隔三年，各大修真門派都會派出門下弟子，在俗世界尋找有靈根之人，帶回門派收為弟子。因此，凡人對於修士，雖然很少見，但並不陌生。
“啊，這小姑娘是修士！”
朱墨音露出這一手，不僅那個夥計看出來了，就連周圍所有看熱鬧的人也都看出來了。
“老人家，您先起來。”朱墨音將老者一把從地上拉起，將一隻青玉葫蘆遞給他，“您喝一口這玉葫蘆裏的水。”
“好好，謝謝小仙子。”老者將玉葫蘆雙手接過，毫不猶豫地喝了一口。事已至此，要想活命，除了選擇相信眼前的這個小修士，他再無他法。
見老者毫不猶豫地喝下，朱墨音點點頭，又對其他跪在地上的人道，“你們也一人喝一口吧！不要再跪著求他們了，都站起來吧！”
“不願救你們的人，你們就算跪死，他們也不會救你們。而願意救你們的人，你們不需要跪，他們也會救你們的。”陸離臃腫著身形，在一旁插嘴。
雖然他說得話貌似很有道理，不過配上他那猥瑣的樣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那老者裝作沒看見陸離，對朱墨音道，“是，小仙子說得有理，你們都快起來吧。”
“我先來。”剛才那個頂嘴的後生當先站起來，一把接過老者手裏的玉葫蘆，仰頭先喝了一口。
其他人見了，也紛紛從地上站起來，爭著搶著喝了一口玉葫蘆裏的水。
這補血丹不愧為修真界最常用的補血靈丹，必然有它的過人之處才會廣泛流傳。那最先喝的老者，隻這麽一小會兒，臉色就紅潤起來。
“咦，神了，不愧是仙家甘露。”看熱鬧的人紛紛嘖嘖稱奇。
“我看扶世堂這幾年忙著賺黑心錢，連一個血虧之症也治不好。”
“是啊，是啊，黑心醫館，裏麵的大夫更黑心！”
“有權有勢的是人，我們普通老百姓就不是人嗎？”
……
那夥計見事情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而且最後的矛頭都直指扶世堂，頓時有些招架不住，一溜煙跑進扶世堂裏。
再說那老者喝下藥後，隻覺得渾身鬆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再看看他帶過來的後生，臉色也一個個紅潤潤的，不像之前的蒼白無力。
他當下領著一眾後生，又捧著那個青玉葫蘆，心甘情願地跪倒在地，“謝謝小仙子的救命之恩！”
“快起來，不要動不動就跪，我不習慣。”朱墨音忙又讓他們站起來，麵帶微笑道，“救死扶傷，是我輩修仙之人的本分。”
“唉！”那老者長歎一聲，“世道艱難，別說修仙者了，就是普通的醫藥之家，又有哪個會把我們普通老百姓的命放在眼裏。”
說到動情之處，老者含淚對朱墨音道，“很少有您這樣的修真者，會浪費仙藥救我們這些螻蟻。小老兒沒有別的回報，隻希望小仙子仙壽永昌，一生無災無痛！”
那些後生聞言，也跟著哽咽道，“願小仙子仙壽永昌，無災無痛！”他們一個個雖然衣衫襤褸，眼神卻分外赤誠。
朱墨音沒把這些凡人的話當回事，她救他們，完全是出自於自己的初心。
可隨即，她分明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力量從天而降，鑽入她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修複著她受傷的筋脈和識海，隻片刻，她的傷勢就好了一大半。
這是什麽力量？
朱墨音可能還不知道，在她的眉心，有一處微弱的白光在隱隱閃動。
一處神秘的儲物空間內，四周都是漆黑一片，隻有一顆和朱墨音夢中一模一樣的珠子，正隨著遠隔千萬裏之遙的朱墨音眉心的白光，一閃一閃地遙相呼應。
扶世堂大門口，因為事情已經鬧大了，讓一眾坐堂大夫都出來了。
領頭的大夫，也就是扶世堂的主人景行先生，對圍觀的百姓抱拳施禮，“在下就是扶世堂的主人，因一點微末醫術，被人尊稱為一聲景行先生，剛才的事情在下也是剛剛得知，想必列位對我們扶世堂有所誤會。”
說罷，他雙手輕輕一拍，就有人將五花大綁的夥計強拉出來。
景行先生聲色俱厲地指著夥計，對眾人道，“這個畜生，侮辱我扶世堂的名聲，更當眾羞辱我扶世堂的病人，這樣的敗類，我扶世堂是絕不敢收留的。”
“我扶世堂，一直秉承著醫者仁心、救死扶傷的原則，對每一位病人都不偏不倚，每日裏戰戰兢兢，不敢做錯分毫，就是怕對不起我們頭上的這塊扶世堂的牌匾。”
他又對領頭的老者道，“老丈，你跟人說說，我們扶世堂是不是已經賒了你們三回藥錢了。”
那老者臉一紅，“景行先生大恩大德……”
景行先生擺手，打斷他接下來的話，“我們扶世堂雖然是個醫館，但也不是餐風飲露的修仙者，我們也要吃飯穿衣，否則，讓我們這些當大夫的怎麽過日子？”
“你們那個村的病，我也是知曉的。但你們治好了又病，如此已經反複四次，除了第一次付過醫藥錢，哪一次不是我們扶世堂好心賒給你們的？”
“依我看，你們還是先找個厲害的修士，先驅邪要緊吧。別看我扶世堂家大業大，再這樣賒欠下去，也受不住啊。”
聽到這裏，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扶世堂已經賒了他們三回醫藥錢，而他們還不知足，這才將扶世堂給逼急了。這麽看來扶世堂的做法也不算過分，換誰被借了三次可能要不回來的錢，都會這樣吧！
麵對眾人的指指點點，那老者羞得滿麵通紅，想要帶著後生們直接回村，又擔心村裏的老弱婦孺還在病著。想要再求人救自己村，又怕別人說他們貪得無厭，因此立在原地局促不安、左右不是。
“老人家別當心，這個青玉葫蘆您就暫且留著。”朱墨音看出老者的不安，安慰他道。
陸離頓時急了，“這是我的青玉葫蘆。”
比他更急的，還有那名老者，幾乎是脫口而出道，“小仙子，我們是一大村的人，這葫蘆裏的仙水隻怕不夠……”
“哈哈哈，果然是貪得無厭，人家小仙子肯醫治你們就不錯，還嫌人家給的靈藥少了！”
“就是就是，要我說這扶世堂也是倒黴，誰碰上這樣的事情都不好受。”
老者身後的後生急紅了眼，大吼，“你們胡說，病不是生在你們身上，你們憑什麽這樣說我們的村長！”
這個時候，景行先生麵帶淡笑地適時打斷眾人的嘲諷，“各位請安靜，暫且先聽我一言，人誰沒有個三災五難的，誰也保不準哪一天，我們也有這樣的時候。”
“這位老丈也是心係鄉鄰，一片公心，就連在下也深感慚愧。為此，就算小仙子沒有靈藥賜下，我也決定免去你們前三次賒欠的醫藥費，並再贈送你們一車藥材，足夠你們全村的人服用。”
“景行先生高義。”
“景行先生當真是醫者大德。”
那為老村長在一片稱讚聲中，本來也應該當即感激涕零、拱手稱謝才是。不過現在的他，隻用一雙滿含滄桑的枯澀眼睛，不安地看著朱墨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