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橡皮之後,唐硯又買了鉛筆,卷筆刀,三角板,量角器,書套,還有十二個作業本,每科課用兩個,都是分開選的,每個本子的樣式都不一樣,按照他的說辭是:“要給每門課挑選出最適合它的顏色,這是對於學科的尊重。”


  然後,他走到了放置書包的貨架前,對一個印著小豬佩奇的粉色兒童書包伸出了手。


  陳景從收銀台的方向望著他,“你不是有書包了嗎?”


  “要你管?”唐硯瞪了他一眼,提起了那個兒童書包直接拍到了收銀的桌子上,大呼小叫地說:“我買兩個,每天換著背,就是有錢。不行?”


  他們兩個眼對著眼看對方,僵持了好一會兒,最終,陳景先低下了頭。


  “十八塊。”他說。


  唐硯將手放到口袋裏去掏錢,這時,樂愉和陸沁沁才終於出現在了文具店的門口。


  “在忙哈?景哥。”陸沁沁嚷了句,兩個女生手挽著手,走進了店裏,“快點啦,有要事相商。”那頭的陳景“嗯”了一聲,唐硯則將已經掏出了一半的錢硬生生塞回了口袋裏,以最快的速度騰出手來把收銀台上的小豬佩奇粉嫩兒童書包撣下了桌子,又將自己的麵部表情調整成了與陳景說話時完全不同的一副模樣,裝作不在意地向樂愉揮了下手,“好巧啊。”


  “好巧。”


  陸沁沁回頭掃了樂愉一眼,“你們——”又仔細地將唐硯上下打量了一番,“認識?”


  她的臉上露出了同媒婆一般的表情,這是她看到帥哥後的一貫表現。


  “我們班的。”沒等樂愉自己說話,陳景先答了一句,然後他撿起了那個落到他腳邊的背包,眼睛瞅向了唐硯,聲音低沉且陰冷,透露出不滿,“不買了?”


  “不要了。”唐硯的表情有些尷尬,他扭頭看樂愉,對方正盯著收銀台上的那個兒童書包,他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我小侄女現在不喜歡這種風格了。”


  陳景也沒多說什麽,收起了那個書包,重新放回了貨架上。


  “你還要買其他的東西嗎?”他問唐硯。


  “不,不用了。”


  得到這樣的回答後,他掏出了鑰匙,打開了設在文具店裏麵側邊的一展門,“進來吧。”


  陳景自己先走了進去,陸沁沁則挽著樂愉跟在他後麵也往那個方向過去。唐硯在原地愣了下。他有些緊張,他不擅長主動找人搭話,尤其是不那麽熟的人。一直以來,都是其他人主動想要與他交流,自己想要主動融入別人的圈子,對唐硯來說,這是第一次。深呼吸一大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後,他才對著三人喊:“等一下。”


  他很會控製自己的麵部表情,所以並不顯得冒失,反而會讓人感受到一份洋溢出的自信,但實際上,他手心裏已經開始冒汗了。


  “如果方便的話,要不要帶我一起討論呢?我腦子很聰明的。”唐硯緊握著手心裏的汗珠,微笑著說話,“我跟樂愉一個小區的,等下萬一天晚了,她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話說完,唐硯仿佛感覺自己的腳下長出了一株名為唐突的藤蔓,它綁著唐硯的腿,並順藤往上,一直覆蓋住了少年的全身,它用自己柔軟的枝條摩擦著唐硯的腳掌心和咯吱窩,讓人感覺渾身不自在。

  陳景向這邊投來了一個飽含殺意的眼神,仿佛在說:“如果你真的敢進來這扇門,我就把你喜歡小豬佩奇的事情泄露出去。”如果要把這種複雜的情緒總結成一個字的話,那就是——“滾!”


  可陳景還沒說出這個字,陸沁沁先搶在他前麵講話了。


  “當然好呀!”她特別熱情,而且很自來熟,見唐硯愣在原地不動,她甚至又跑回來抓住了唐硯的手腕往房間裏扯。


  這時陳景的那個“滾”字也隻好咽下去了。


  但或許,陳景根本就沒想這樣說話,他的心理活動都是唐硯自己意淫出來的。


  門裏麵的房間是一個類似於書房的小空間,在進門的兩側有兩排大大的書架,但那上麵擺放的書卻是極少,多的是一些用相框框起來的手繪,或油彩畫。而在房間的最末端,有一角畫滿了塗鴉的樓梯,是通向二樓的,不過唐硯這次是肯定沒辦法上去參觀的了;這房間裏四處散發著藝術的氣息,各種畫筆,顏料到處都是,褐色的木地板上經常能看到一塊白的一塊藍的,牆壁也沒能幸免。但擺放在房間最中央的那張圓形桌子,和桌子周圍擺著的三把椅子,卻是極為幹淨。


  “坐吧。”正當唐硯思考自己的屁股該要落到哪裏時,陳景不知從哪裏又搬來了一把同樣的椅子放在了他的身後。


  之後,他們就開始所謂的討論了。


  不過,說是討論,卻像是姐妹兩個在一個群聊裏麵的單獨聊天,幾乎都是陸沁沁和樂愉在說話,陳景根本一言不發,他隻是坐在旁邊,拿著一個小本子和畫筆,在上麵塗塗寫寫。


  唐硯一直聽完了他們說的所有話,偶爾插上兩句,但大多都是廢物內容,隻有那麽三四句是真正關乎於問題本質的。


  “你知道秦旭那個瘋子去幹嗎了嗎?”陸沁沁激動又憤恨地問陳景。


  唐硯很不喜歡她這樣子,明明陳景也提不出什麽關鍵性的意見,又沉默少言,可陸沁沁和樂愉每說兩句就要望一眼他,尤其是樂愉看他的那個眼神,簡直就像妻子在看自己的先生。


  這讓唐硯鬱悶極了,可他又不能表露出來,隻能把這份委屈吞進肚子裏,等著合適的時間再發泄。


  “怎麽了?”陳景專注著手裏的畫,頭也不抬地說。


  陸沁沁卻更加憤激了,她突然手重重地一拍桌子,發出一聲悶響,“他去商業區,找趙銘麵試了!”


  陳景沒說話,倒是唐硯趕忙插了一句:“趙銘?趙銘不是那個商業區的保安嗎?找他麵試什麽?”


  樂愉撇了他一眼,嘟著嘴說:“你不知道,趙銘這個禮拜周末有事情,要請假,得找個人替他值班,說兩天工資算四天的。”


  “而且最可氣的是,秦旭那個蠢東西居然麵試上了!”陸沁沁咬著牙說,每個字都透露出此刻她的擔憂和不悅,“當保安!多危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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