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已經是周四了。
正是下午,微風輕拂,也趕不走南方農曆五月中旬夏天的燥熱難耐。籃球場上,徐天領著籃球社的那些健碩少年們揮灑著淋漓熱汗,是在為學期末的市籃球賽做準備;校園中間一片陰涼的大樹底下,文學社的那些文青們悠然閑適地讀著書兒,偶爾有些才華過剩,又喜歡出風頭的,如文園,就會選擇賦詩一首,當然,大多都是打油詩;可這個大熱天,願意出來操場上瞎逛的,也就那麽些人,大多數腦子還沒被燒壞的學生,在這個時候,都會選擇躲在社團教室裏,如舞蹈社,又如音樂社。畢竟,下午二三點鍾的太陽,那可是能殺人的。
而在設立著各個社團教室的走道上,一個左手勒起了半截袖子,右腳也卷上去了半截褲腿的少年哼著歌兒輕快地朝前走去。
就是唐硯了。
他不知從哪兒搞來了半個冰鎮西瓜,左臂半抱著,右手則拿著兩個勺子,用右手肘敲開了美術社的門。
“啊!唐硯學長!快請進來,外麵可熱了吧,裏麵有空調!”
開門的是個女生,唐硯對她並沒有什麽印象,可對方表現得似乎與自己是熟識了。
她這一聲“啊”直接讓美術社團教室轟動了起來。
學美術的嘛,想也知道,是女生居多,而這個學校的女生,已經大部分都是唐硯的粉絲了,小姐妹之間聊天,她們都毫不避諱地直接稱唐硯是自己老公的。這點,唐硯本人也是有所耳聞。
於是,本來簡單的社團活動時間,霎時間就畫風突變,轉換成了唐硯的粉絲見麵會。
有些靦腆的女士隻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爾朝這邊多瞅上兩眼,但有些瘋狂的,就直接衝過來與唐硯搭話,就差沒幹脆撲倒來一個熱烈的擁抱了。
局麵一度要失控。
但其實這種事情,唐硯是見多了的,和周明禹一起在上個學校時也是這樣,由於才華出眾,相貌姣好,參加過學校舉辦的幾個活動之後,他很快就成為了全校的焦點。因此,來到這個學校之後,他幾乎沒有任何不適應的感覺。如果一定要說有哪裏不同的話,那就是,自己從小時候就開始喜歡了的那個女孩子在這裏上學,那個女孩子的“哥哥”也在這裏上學。
透過那十來個簇擁過來的比自己要矮上一大截的人頭,唐硯一眼就瞥見了在社團教室角落裏,那個左手持畫筆,右手端著畫盤,專心致誌於眼前畫架上的大型油畫紙的少年。
不得不說,現在正用心畫畫的陳景看起來,還挺順眼的,也勉強稱得上帥了。
簡短應付好那些圍過來的女生後,唐硯抱著西瓜和勺子走到了陳景旁邊。
“挺熱的。”他用勺子剜著西瓜送到了陳景嘴邊,“來一勺?”
“走開。”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應。
唐硯有些惱火,從小到大,還真沒人敢這樣對自己說話,即便是自己那個受了情傷的爸爸,他再不開心的時候,也頂多自己借酒消愁,絕對不會遷怒唐硯說哪怕一句重話。但,“誰讓你是豬小妹的哥哥呢?老子忍了。”唐硯在心裏暗暗道,隻好將那個遞出去的勺子收回來放到了自己的嘴裏。但走開是不可能走開的,唐硯早在選擇加入美術社團的那天就已經下定決心了,今天,一定要把這個自閉少年給拿下!如果今天不行的話,那我們來日方長!
“你真不吃嗎?很甜的。”沒過多久,唐硯又嘀咕了一句,手裏的勺子卻沒有閑下來往嘴裏送西瓜,他嚼著西瓜略微有些含糊不清地說:“你要是渴了啊,想吃了啊,就告訴我一聲,我準備了兩個勺子的。”
陳景卻好像是沒聽見一樣,隻是繼續專注於手裏的畫,理都沒理唐硯一下。
被這樣對待,一次兩次的時候會覺得氣憤,但久了之後,唐硯也習慣了。他知道,陳景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也懶得再跟他計較。而且重要的是,誰叫他是豬小妹的“哥哥”呢?
於是,他也將視線放在了陳景的畫上。這畫已經幾乎完成了,陳景現在所做的,隻是在一些細節上做調整。
但抱著批判的眼神去看這幅畫的時候,唐硯也有些愣了神,“這是……樂愉嗎?”他不假思索地說。
這畫中的女子一襲長發,臉上笑容洋溢,穿著米奇色的連衣裙,腳下踩的是一雙超可愛的公主鞋。這不正和自己不久前在餐廳第一次見到豬小妹時她的穿著一樣嗎?
這時陳景才小聲地說了一聲:“是。”
“你還真是喜歡她呢。”
陳景不語。
“不過也是了。”唐硯又立刻說道:“你喜歡她,是理所當然的。”
陳景仍舊沒講話,但他臉上冰山般的神情似乎有那麽一瞬間融化了,手中的畫筆也差點一個沒握穩掉到地上。可他馬上又緊了緊筆,融化的冰水也重新凝結成了寒冰。
“我也喜歡她。”
唐硯這句話出口的瞬間,陳景突然感覺自己手裏的筆又要有掉下去的危險了,於是他幹脆將筆搭在了畫架上,把畫盤也放了下來。他睥睨了唐硯一眼,然後甩著手朝社團門外走去。
可能是突然意識到好像這樣直接對人家哥哥說喜歡她妹妹是有點唐突了,唐硯心裏一陣心虛,把西瓜和勺子都放了下來,略有些慌亂地對著陳景喊:“嘿!你去哪兒?”他想在這話兒的後麵接聲“對不起”給陳景道歉的,可再仔細一想,又覺得:我不過就是喜歡你妹妹嘛,我哪錯了?又作罷。
“洗手。”陳景頭也不回地說,聲音如常冷漠。
唐硯無可奈何,隻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想說幾句對方感興趣的話來緩解一下氣氛的尷尬。
可說什麽呢?自己對這個冰山悶騷鬼完全就不了解啊。
一邊走一邊想,唐硯終於還是開口了,“其實,我很奇怪。”他在腦海裏回想著剛剛看到的那副關於樂愉的畫。他覺得,如果說陳景有什麽感興趣的東西,那也隻能是畫畫了吧。於是打算以此剌開一個突破口,“為什麽,我剛剛看那副畫的時候,總覺得,樂愉的頭發,有點……嗯,奇怪?”
他說著的同時,還會悄悄觀察陳景的表情,但似乎,對方的臉上並沒有想要開口回複自己的跡象。而就在他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的時候。陳景總算是開口了。
“那是蛇發。”
“蛇發。”唐硯滿頭霧水,他實在是想不通豬小妹跟蛇發會有什麽關聯,“那不是希臘傳說中的女妖美杜莎的象征嗎?”
“的確。”陳景說,似乎也在回想過去發生的事情,“幾天前,她出門慌忙,洗了頭發卻沒時間吹,然後就垂著一頭別扭的濕發出現在了我的麵前。”陳景沉吟了一下,才接著說:“當時,她問我:‘我像不像美杜莎?’我沒回答她,隻點了下頭。”
唐硯目瞪口呆,不僅是覺得這個故事很無聊,也是驚歎,原來陳景也可以說這麽多話。正想吐槽的時候,陳景又往下說了:“因為在我的印象裏,美杜莎是好看的。”
這下唐硯想吐槽的話又咽回肚子裏去了,“什麽嘛。”他小聲地喃喃了一句,又用力地推了陳景一把,“沒想到嘛,你這混蛋,平時看著人模狗樣的,背地裏卻有德國骨科的傾向。”
唐硯的動作和講話聲音都極為誇張。但陳景倒不是很在意了,因為除了“混蛋”和“人模狗樣”,他根本就沒有聽懂對方在說些什麽。
“德國骨科,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