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以此歸還神賜之弓
無風的海面上停靠著一葉小舟,老漁夫輕輕倚靠在船檐上他的目光平靜地遙望著遠處的島嶼。
太陽已經悄然沉到了天際,落日的餘暉給他灑下了一層薄薄的金光,不論島上的成敗如何,他只會等到太陽落山之前,夜睌的海域對他太過危險。
他終究不復當年的英勇,如若不然他完全可以陪同那位年輕人一同登島討伐魔物。
他曾在等待的間隙不止一次地進行過預言,但神明並沒有給予他相應的提示。
「終究還是失敗——!」
老預言家剛想發表這樣的觀點,他的眼睛就驀然睜大,在他的視線中,那座被稱為人類死域的無形之島上空閃爍出了一道奪目的金光,化作一道光柱直衝天際,隨後島上又陷入了平靜。
再光柱出現后不久,在島嶼的半空中又炸裂出了一團紅色的火焰——他當然知道這道火焰代表著什麼,那是他親手交給那位年輕英雄的傳令道具。
而僅是片刻,老人便意識到現在並不是高興的時候,他撈起放在小舟中的船槳向著島嶼的方向劃去,而當他懷抱著忐忑的心情停靠在岸邊時,他看到了那個年輕人隱約的輪廓,所幸並不是那個魔物用自己的道具欺騙自己過來。
「喲,幸不辱命以後這座島上不會再有造訪者了。」厄爾克斯用著輕鬆的語氣對著老人說道,他邁著輕快的腳步踏入了小舟內。
「你戰勝了那頭魔物嗎?」
老人下意識地一推船槳,小舟向著海中心劃去。
「後來的英雄們估計還不知道這件事,那麼能否請你告知後來者,不要再踏足這座沒有魔物的小島。」
「讓後來者不要再過來嗎……」老人有些無法理解厄爾克斯的意思,按照常理來說接下來這座島會被許多慕名者當作聖地來巡遊。
「我並不打算宣揚這件事,但也不想讓無知者們破壞了這座島嶼的寧靜。」厄爾克斯屈起雙腿並將標槍放在兩膝之上,此時老人才發現年輕的英雄並沒有攜帶他登島時背在身後的弓。
「那個冒昧問一下,你的弓是?」
本來他並不想管別人的事情的,但萬一這位英雄是忘記帶了那麼他還要折返回去——這種小事他總不好拒絕吧?
「我的弓?」厄爾克斯顯然沒有想到老人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他微微沉吟了片刻才微笑著開口說道:「它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我已經不再需要它了。」
「完成了它的使命?」預言家又一次重複了這一句話,此時他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了那道彷彿要撕裂天空的光柱,結合到厄爾克斯之前所說的那句「不要再讓人踏上這座島」,老人似乎明白了什麼。
「原來如此,真是了不起的偉力。」
他不由喃喃出聲,這時海面上颳起了一陣微風,讓厄爾克斯沒有聽清他的話,但出於禮貌他也沒有繼續詢問。
而事實上,厄爾克斯的確是不再需要那把神賜之弓。他沒有完成雅典娜交給自己的任務,所以他沒有資格繼續使用神賜之弓,於是他向雅典娜歸還了弓。島上當然不可能有神明的神殿,於是厄爾克斯自己就地擺了一個——這本是十分正常的原則,但厄爾克斯沒有想到的是女神生了很大的氣,那道彷彿要撕裂天空的光柱也正是她的手筆。
但他卻沒有去管女神究竟在想些什麼,此時厄爾克斯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手中的一縷紫色長發上。
結髮為誓——這本是十分浪漫的事情,但這縷頭髮卻是一道催命符。被奇怪咒縛約束著的長發會指引厄爾克斯找到這座島嶼的方向,如果某一天美杜莎真的變成了魔物他會再次過來討伐。
僅僅因為一個【可能】就去抹殺一個人,這樣的念頭未免太過傲慢。
風輕輕推送著小舟到達了沿海的島嶼,厄爾克斯借著微弱的月光就近入住了一家旅館。此時他只感覺身上的重擔已經被御下,唯有現在他才覺得自己是真實地活著而不是被規劃好行程的傀儡。
接下來就應該去找阿塔蘭忒完成賭約,然後帶著阿塔蘭忒一起去探望孤單的喀戎老師,最後隱居在一座島嶼上或者森林裡,等到自己的孩子成年後把自己的標槍贈予孩子,然後自己一定要死的比阿塔蘭忒早弄不好還可以在奧林匹斯山上看到阿塔蘭忒為自己流淚。
伴隨著自己未來生活的構建,厄爾克斯的意識漸漸模糊了下來,但他的思維卻仍然保持著高速運轉讓人無法入睡。
這估計就是傳說中的半睡半醒弄不好接下來還會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忍不住開起了這樣的玩笑。
「厄爾克斯(Ελεθερο),我的孩子。」
所有的輕鬆在這一刻被永遠地擊潰,撲面而來的是選擇權重新被剝奪的懊惱。
「父親,我現在只想睡覺。」
阿勒米爾多面對厄爾克斯的無視只能苦笑,但同時也閃過了一絲慶幸。孩子現在二十多歲,終於學會了叛逆。
「我並不想打擾你,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阿勒米爾多的語氣顯得有些遲疑,似乎接下來說的話讓他有些難以啟齒,但他還是開口說了下去:
「命運的紡車告訴了我們(諸神),你心儀的女子註定不會屬於你。你不用去那片森林了。」
命運的紡車,由三位命運女神看護,每次都會顯露出令人感到心安的未來片段,但它並非是用來占卜凡人姻緣之類小事的東西。
毫無疑問這是個漏洞百出的謊言,如果是由其他人或者神明說出,厄爾克斯一定會把它當成笑話,但是說出這件事情的人卻是自己的父親。
沉默,如同死一般的沉默。
「不用難過的,厄爾克斯。」他因為命運紡車的結果放棄了自己的妻子,現在又因為它,他又要勸自己的孩子放棄愛情:「你會遇到更好的,你會成為神靈,然後你會重新找到自己的愛情。」
「父親,能拜託你一件事嗎?」說完這句話,厄爾克斯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鮮血從湧入他的口腔讓他品償到了血的味道。良久他才開口繼續說道:「帶我去找阿塔蘭忒,越快越好,拜託你了。」
阿勒米爾多瞪大眼睛,他的手鬆開又握緊,最後像是下定決心了般用力點了一下頭,發出簡單有力的一個字元:「好!」
只是連阿勒米爾多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是,他的心裡竟莫名的有種歡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