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獸籠
荀家在淩州算不上出名，畢竟淩州有漕幫這樣的龐然大物在，其勢已經完全淩駕於一般的世俗力量之上。一般的勢力，在淩州都不敢出頭。哪怕是江湖八大門派之一的逐月派在此，也未能撼動分毫。
因為漕幫影響，淩州大部分人全都是靠著水道吃飯。荀家就是其中之一。
荀家老太爺早年也是跑南洋的水手，所以對水上生活並不陌生。漕幫強勢崛起，老太爺也是看準了這個勢頭，用當時的全身家當，投入了水運這一行。算得上是全力一搏。
這一搏，就搏出了一個廣闊未來。
荀家從最初的渡船生意，一路做大。先是租船，後是買船，最後是造船。生意也從單純的客運，添加了商運。這商運還真和貨運不太一樣。貨運，不過是將貨運運送到目的地，然後收取運費而已。
商運則不同。商運的性質，其實和路上的商隊相同。俱是商家行商，周流六虛的道理。
荀家從客運崛起之後，便花費了大手筆，打造了一艘聚寶船。這艘聚寶船的尺寸達到了內河航船的極限，具體有多大呢？百川郡的郡誌對此曾經有過這樣的記載：有聚寶航船最大，居者養生送死嫁娶悉在其間。開巷為圃，操駕之工數百。南至漓州夙州、北至淩州望州，歲一往來，其利甚溥，此則不啻載萬也。
這便是說，聚寶船大抵有萬石的重量，船上操船的人有數百人，可以在船上種植蔬菜，船工婚喪嫁娶，全都是在船上。一年往來一次南北，獲得的利潤隻能用巨大來形容。
荀家擁有這樣一艘聚寶船，一躍而起，成為了淩州排的上號的富庶之家。隻不過他們尚不過四代，比起底蘊，還是差了寧陸王李四家太多。不過在財富的積累上，已經算是能夠望其項背了。
這樣的富庶之家傳到了四代，卻是隻有一脈單傳。這樣的情況下，就很容易出一個敗家子了。
巧的是，荀框就是這樣的敗家子。他是淩州出了名的紈絝。不過他的紈絝做派，卻不是一般紈絝子弟喜愛的尋花問柳，鬥雞走狗。他的愛好，雖然也和鬥雞走狗有點聯係，但是比起雞啊狗啊的，他玩的有點大。
“那個……進門之前，我先跟你們說一聲啊，有個心理準備。他家裏野獸太多，特別是你，別被嚇到了。”周墨跡很是貼心地提醒女蘿。不過女蘿聞言，隻是翻了個白眼。
巫族居於荒山之中，怎麽會缺少了野獸？山裏什麽樣的野獸她沒見過？別說野獸了。連異獸都有，女蘿全然沒有把周墨跡的話當回事。
除了女蘿之外，周墨跡身邊還有溫思敦，抬著李沐的汪赫，陶沛。還有隨行的晁汐和江城雪。他們幾人則是帶著李沐來到荀家，找地方讓李沐戒除自己的心毒。這是經過商議了後的結果，楊婆婆和其他人留下看著沈璃。雖然沈璃萬般不願，可是她現在也毫無辦法，隻能等待女蘿的消息。至於易凡，出來的幾人一致同意將他留在楊婆婆等人所在的客棧。
周墨跡將自己的名刺遞給了門房，讓他進去通報。
沒過多久，一位仆人就匆匆趕來，“周爺，還有諸位，少爺有請！”周墨跡點了點頭，跟在了仆人身後。
荀家的莊園充滿了淩州的風格，少了亭台樓閣，多了小池水榭。莊園之中小橋流水，一步一景，俱是一幅潑墨風景。隻不過走過三個院子之後，眾人來到一處院落，此間院落竟然是兩扇镔鐵門。踏入大門，鐵籠鐵鏈遍布期間，四周風情頓消，多了幾份肅殺。隱隱約約，還有猛獸的低吼之聲傳來，讓人不寒而栗。
“一會見了他，你們幾個小姑娘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周墨跡壓低了聲音，小聲地絮絮叨叨。
“嘿，我說，周大官人，有你這麽編排我的麽？”伴隨著說話聲，一個身穿靛青的男子走了出來。他這身靛青不是常服，而是貼身短打，剪裁合身，顯得十分幹練。再加上他如玉容顏，竟然是有一種瀟灑不羈的氣度來。
時值春日，氣溫和煦。他穿著一身貼身衣物出來見客，擺明了沒有把周墨跡當外人。
周墨跡一見他，立刻迎了上去。“框哥兒，好久不見了。”
“知道好久不見，也不來淩州看看我？我們這點兄弟情誼，就隻有這樣？”荀框伸手接過下人遞來的一條毛巾，擦了擦麵。下人也很識趣地給周墨跡遞了一條。
周墨跡很自然地接過，“公事繁忙啊。你知道的，我們這些賣身帝王家的走狗，上麵一句話，咱們就得衝上去咬。哪有框哥兒瀟灑啊？”
“嘿，這話說的得。你是走狗，那我這兒跟你稱兄道弟的，也不成狗了麽？”荀框咋吧了一下嘴，終究回過味來，“嘿，你這小子是變著法罵我呢？”
兩人一齊大笑起來，伸開臂膀抱在了一起。
“老子信了你的邪，你帶人來，恐怕是有正經事吧？”荀框的目光掃了一眼與周墨跡同行的人。他的目光在晁汐身上多逗留了一會。最後，他和所有男人表現的一樣，目光聚集在了江城雪身上。
“哇~哇~哇~”荀框怪叫起來。他用手肘捅了捅周墨跡的胸口。“行啊，老周，你太夠意思了！”說著他清咳一聲，用一種十分優雅的步態來到了江城雪麵前。
江城雪頭戴鬥笠，輕紗遮麵，可謂是罩得嚴嚴實實。麵對走過來的荀框，江城雪絲毫不為所動。
荀框像是隨意一般，理了理自己的發絲，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柔聲說道：“馥鬱如蘭香，嗅之心發狂。這位姑娘，我想我本該是認得你的。是在哪裏見過你呢？”
“哦？我怎麽不記得？”江城雪隻是淡淡說了一句。老實說，這樣類似的話語，她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果然，如同江城雪預料的那樣。荀框下麵一句話，“不知道姑娘能不能給我們一個回想的機會？”
江城雪微微搖了搖頭，很是果決地說道：“我想還是不用了吧。”
荀框聽到這令人酥酥麻麻的聲音，卻是包含拒絕之意，他不僅有些疑惑。荀框長相絕對算不上難看，相反，他是百川郡排的上號的俊朗公子哥。而現在這副做派，隻會讓人感覺到如沐春風，簡直就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君子。這個家夥憑借這一手，不知讓多少少女少婦對他產生了好感。當真是屢試不爽。可今日，還真是碰上了一個釘子。
“咳咳。”荀框清咳幾聲，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臉不紅心不跳，繼續說道：“姑娘，何必這麽快拒絕呢。佛說，世間姻緣皆有定數，倘若錯過，那便是過錯。你我亦是世間人，若是錯過了，那得多麽可惜啊。”
江城雪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可一旁的晁汐卻是冷冷打了個寒顫。“噫~這也太肉麻了一些吧……”晁汐看著荀框的側臉，心中小聲道，“長得倒是還不錯，不過這麽肉麻誰受得了啊。”倒是抬著李沐的汪赫和陶沛互相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一旁的溫思敦抱臂站在一旁，仿佛他是一具空著的盔甲。
江城雪回答道：“這是哪個佛說的？我怎麽不知道。”
荀框擺了擺手，“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周墨跡看荀框似乎還是不依不撓，連忙拉住了他。“喂，兄弟這個女人你可別去招惹。”周墨跡壓低了聲音。荀框一看他神神秘秘的，便問道：“你這是幹嘛？”
“框哥兒，這女人可是天下第一美女江城雪。”周墨跡說道。
荀框大大咧咧道：“她就是第一美女江城雪？那不是正好嘛？我還沒見過她長什麽樣呢。先不說別的……就這身段，嘿嘿，絕了。”
“得了吧，我勸你別打她注意啊。你知道有多少人寵著她、護著她、視她為禁臠麽？”
“那跟我有什麽關係？”荀框嘟囔了一句，“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行行行，框哥兒，我也不和你閑扯了。今日我上門來，是來找你幫忙的。”周墨跡摸著自己的臉說道。
荀框嫌棄道：“得，我還是頭一次聽到求我幫忙還用這種口氣的。要不是你算我好兄弟，我能把你扔籠子裏去信不信？”
周墨跡賠笑道：“信信信。”
“說吧，你小子想讓我幫什麽？先說好，風流債一律不管。”荀框又恢複了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周墨跡臉上一紅，幹笑一聲，連忙掩飾道：“什麽風流債？我隻是想找你借個籠子。”
“嗯？借個籠子？那種籠子？”荀框伸手指了指背後的房子。
周墨跡點了點頭，“是的，最好全精鐵的，能擋住犀兕或者猛虎的那種。”
荀框疑惑道：“你借那些東西幹嘛？”
周墨跡一指擔架上躺著的李沐，“為了馴服這一隻會發狂的野獸。”